第23章 第二十三章(捉蟲)(1 / 2)

不知嫡姐是夫郎 雪花肉 15351 字 4個月前

奚嫻讀完後, 也不知是甚麼感覺。

心裡頭有些酸澀同情,卻平靜得駭人,然有種詭異的荒誕感彌漫心間。

她覺得這本薄書, 有些很不和諧之處, 需要反複翻看才能尋出。

但她更能肯定,這應當是一個編出來的故事。

因為若真有這樣的男人,在當世應是驚世駭俗的。

通過隻字片語, 她也知曉,男人定是位高權重, 手眼通天的天潢貴胄, 可她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史書野史,或是話本雜記裡,都沒有。

奚嫻翻到最後一頁, 便見上頭寥寥幾筆:“僅一笑說爾。”

奚嫻鬆了口氣,這果然是假的, 嫡姐隻是寫來逗她玩。

可聽起來實在並不好笑。

她知道姐妹之間, 也時常會有這樣相互寫話本的情形, 隻是不成想嫡姐也會頑。

奚嫻鬆了一口氣,沒有多想, 便提筆在後頭添了一些情節, 讓嫡姐的話本更豐滿。

“男人與妻子再世為人,後來發現妻子另覓他人, 過得十分幸福美滿, 於是男人也尋到了真正適合自己的女人, 相伴一生,及至白頭。”

“於是他們都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奚嫻寫完,唇角便緩緩翹起,愉悅地擱下筆,再次細細翻看書頁。

她就是覺得,有什麼錯漏了去,並不尋常。

很快,她終於笑不出來了,甚至身上蔓延出毛骨悚然的冰寒之感。

她的手指微微顫抖著,睜大了杏眼,再次翻看了書中的字體。

用的是簪花小楷,可是看上去卻不那麼像是嫡姐的字。

……更像是,更像是她重生之前愛用的字兒。

這或許就是為何,她會覺得不舒服。

奚嫻重生後便舍棄了簪花小楷,現下臨摹的俱是顏體,原本用的字兒,是再不曾寫過了。

她沒法想象,會有一個人把她重生前的慣用筆法寫得這樣相似,若非是她很清醒,便要覺得是自己親筆所寫了。

這樣女氣嬌媚的字體,一撇一捺俱是婉約,卻多出陰森詭譎之感。

奚嫻近乎倒吸一口涼氣,怔怔把筆杆擱在了硯台邊,隻覺身上冷得很,她坐在椅上半晌不能回神。

是不是他?

是不是陛下。

男人甚至可以在一頁紙上變換幾十種書法,一絲不亂,毫無停頓,利落而流暢,但他沒有臨摹過她的字體。因為簪花小楷是女人用的最多,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會學她寫字的。

對於奚嫻來說,書的內容已經不再重要了。

雖然這段故事叫人歎惋,卻與她毫無乾係,隻有與她所書一模一樣的簪花小楷,是叫她困惑的關鍵。

她又想起這輩子種種,腦中驚雷炸響,一下便有些坐不住了。

如若重生的是……嫡姐呢?

嫡姐也會她的字,甚至她的小楷,都是嫡姐把著手,一筆一劃交融於心的。

即便嫡姐待她刻薄,很長一段時間,卻也是她的長輩和教導者。

她不會忘記自己許久以前,自己的身子也被嫡姐微涼的手把控著,身後傳來穩重悠遠的檀香,身量高挑的嫡姐環住她的手腕,一筆一畫地學會怎樣寫出好看的簪花小楷。

奚嫻學會了,便轉頭對著姊姊抿嘴笑起來,眸裡像盛著漫天的星火。

有時嫡姐也是溫和的,並不刻薄惡毒。

而對於奚嫻來說,她最怕的是當今儲君。若是他隨著她一道重生了,那麼後果將會不可估量。

憑太子的手腕,若還惦念著她,那麼奚嫻除了死去,便沒有彆的法子能逃過。

賀瑾容是她的最後一重辦法,卻隻在太子沒有重生的前提之下,若是他重活一回,奚嫻認為賀瑾容便沒了用處。

重生一輩子,無論太子用甚麼樣的理由,她都認為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他們二人都有錯,誰也繞不清誰的錯處,說到底隻是不合適。他過於霸道病態,奚嫻也知道自己很作,但她就是改不掉那樣的懷脾性。

她承認,自己還不能忘記皇帝。

奚嫻昨夜想起賀瑾容和太子,覺得若是他們在一起甜蜜恩愛,白首到老,而他不記得自己有過一個叫奚嫻的女人,她總是會難過一下的。

但永遠不會再回頭。

如果他強硬的把她弄進宮去,奚嫻寧可玉石俱焚,自己死個乾脆,也不會再與他在一起。

他們的確甜蜜過,他卻也帶給過她十餘年暗無天日,禁I臠般的生活,那是奚嫻無法揮散的陰影。

那樣尊貴的人,甚至願意單膝跪下,慢慢親吻她的腳趾,虔誠得像是月光下的信徒,抬起眼時那雙淡色的眼眸卻變得幽暗,微笑起來像是嗜血的野獸。

他含著笑,半張臉隱沒在陰影下,微涼的手指撫摸著她顫抖的眼睫,嗓音緊繃而優雅:“嫻寶的眼睛真美啊……隻可惜,它隻能看見朕。”

奚嫻又哭又躲,拿腳踢他,還往龍床裡爬,卻被他桎梏住腳踝。

奚嫻輕得像是隻奶貓,男人把她一把抱坐在腿上,於她耳邊微笑著冷淡道:“不是你想要的麼?朕都賜你了,你為何還是不高興?”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卻讓奚嫻很恐懼,男人為她梳理亂發,彆在耳後,又柔聲誘哄道:“寶寶,笑一下好不好?嗯?”

所以奚嫻用膳都是他來喂,一勺勺極儘溫柔,甚至為她擦嘴,把她當作是一個嬰孩,或是一件貴重精致的瓷器。

若陛下不在,才能勉強輪到侍奉了她許多年的婢女。

奚嫻不怪他,是她自己太作。

在他壓抑本性,沒有打算做出這樣瘋狂事情的時候,是她自己無知無覺撩撥他,甚至恃寵生嬌,動不動便要抹脖子跳樓,瘋瘋癲癲仗著他的縱容不肯清醒,極儘所能的渴求著安全感,與男女之情。

她回想起來,也覺得自己有病,一次次令他察覺到恐懼,一次次在他心口剜刀。

她總以為人人都很正常,卻不曉得皇帝隻是在忍性克製住,並不舍得傷害她。

所以,她更希望重生的是彆人,而不是他。

若那個人是嫡姐該多好。

即便奚衡不是她的親姐姐,但卻待她很不錯。

重生後,嫡姐比起上輩子變化良多,奚嫻先頭一向覺得,或許是她自己變了,嫡姐的態度才會改,隻近些日子,奚嫻發現其實她變得不多,並沒有她自以為的那般了得。

可是嫡姐,卻比前世改變良多。

而畢竟書冊和扇子放在一塊兒,非常像是青玉一塊兒帶來的,若是嫡姐隻是靠這個故事來試探她呢?

試探她是否也是重生之人。

奚嫻又問了秋楓。

秋楓卻一臉茫然的垂下頭,走近了瞧,卻搖頭道:“奴婢也不曉得,昨兒個夜裡有些暗了,並未察覺。”

奚嫻隻能去嫡姐院裡,可是嫡姐一點兒也不賞臉。

奚嫻隻好逮住青玉,暫且先問道:“青玉姐姐,那扇子的事體,長姊可是惱我了?”

奚嫻無措難安的時候像隻小鹿,青玉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不曾,主子不會惱姑娘的。”

奚嫻有些失落彷徨,輕聲問道:“那、那為何把那套扇子拿了歸來?”

青玉恭敬道:“主子說了,您想要拿扇子送人,就得說清爽。”

另一句話飽含深意,青玉一字一頓敲打在奚嫻耳邊:“可若是姑娘騙人,便隻得用這樣的手段矯正您,讓您往後再不敢說瞎話。”

奚嫻一時既氣又害臊,圓潤小巧的耳垂紅得似滴血,拉著青玉央求道:“是我錯了,讓我見見長姊罷,我親向她賠罪去……”

青玉搖了頭,緩和道:“主子沒有空閒,姑娘。”

奚嫻不敢再說,最後把那冊書交給青玉,試探著道:“麻煩青玉姐姐交給長姊。”

青玉看見那冊書,便微微一笑道:“六姑娘,勞煩您了。”

奚嫻睜大眼睛,忽然便眸中帶了淚意:“青玉姐姐,求您,帶我去見一見姐姐罷,我有很重要的事體要與她講。”

青玉卻搖了搖頭,攤開手道:“六姑娘,實在不成。”

奚嫻見在青玉這頭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也放棄了。再糾纏下去,她都成什麼人了,倒是白白惹得嫡姐不高興。

奚嫻一回院子,便收到了姨娘寄來的信,說他們一切過得都很好,又提起了江南的風土人情,還道自己一開始過不慣,發了寒熱症,後頭用了藥便大安了。

知曉姨娘身子好,其餘的奚嫻俱不曾看下去,翻完以後又倒在榻上合眸,心裡滿滿俱是嫡姐。

如若嫡姐是重生的,那麼她之前所作所為,都成了很可笑的事,竟然妄圖威脅奚衡,企圖欺騙她得到憐惜。

但這都不重要了。

若嫡姐是重生的,奚嫻便覺自己不再會是把秘密埋藏心底的怪物,甚至有可能,不必再一個人於黑暗中獨行。

原先不覺得,隻是現在想來,卻覺得那樣令人歡喜。

人總是想要有個伴的。

嫡姐沒有責怪她,若真是重活一輩子,那便是待她的憐惜愧疚更多些,故而才這麼溫和,這麼幫著她。

奚嫻上輩子沒有被誰好生對待過,故而這輩子嫡姐能夠這樣,已經能叫她忽略許多細節,心中存留對方最美好的一麵。

她早就已經不怪姐姐了,隻還是很怕她,現在卻想要迫不及待見到嫡姐。

到了夜裡,夜風呼呼地撲打著窗棱,奚嫻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她趿著繡鞋下了地,卻看見有個人站在外頭,一身素白的衣裳,勾勒出纖細勁瘦的腰肢,漆黑的長發披散在腦後,以玉簪固定成髻,清冷孤傲融入夜色中,隻餘一個高挑優雅的背影。

那是她的嫡姐奚衡。

奚嫻的眼淚一下便流了下來,一雙杏眼紅通通的,咬著唇說不出話來,披著一件鬆鬆垮垮的袍子,腳踝露在外頭,遠遠瞧去個子極為嬌小孱弱。

奚嫻低了頭,迎著風攏緊衣袖,緩聲道:“姐姐,您怎麼來這兒瞧我。”

嫡姐轉過頭,在夜色下瞧不清神態,隻是低緩道:“不是六姑娘想見我?如今見了,怎地反倒嫌棄起來。”

奚嫻連忙道:“沒有的。”

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惶惑,披著外衣輕輕道:“姐姐,怎麼會寫那一手字?為何要把那本薄書交給我。”

奚嫻的心砰砰亂跳,顫抖這嗓音道:“您是否也是……也是重活一回的?”

嫡姐笑了起來,修長的手指在唇邊比了一個手勢,漆黑的長發被吹得飄散起來,眼眉深邃冷淡:“你不會願意知道。”

她不明白嫡姐這句話的深意,卻明白表意。

奚嫻鼻子一酸,心中動容,一把抱住奚衡的腰道:“姐姐……姐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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