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1 / 2)

今天的餐廳比往常的時間都要沉默很多, 在人流不多的早晨所有人都在默默的做著自己手頭的工作,相互之間都會對視一眼,然後看向一直在認真打掃衛生的顧瀚海。

今天小少爺的禦用座位上空無一人, 顧瀚海則是總是會不經意間就低頭看一下手機。

按理來說在工作期間是不能帶手機的,可是今天所有人甚至是領班都當做看不到顧瀚海的動作。

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今天是嚴小少爺入學考試的日子。

本來這段日子嚴清圓的做題的正確率甚至比中考時候還要高, 模擬的五套卷子都得到了高分,要考進去綽綽有餘, 可明明知道是十拿九穩的事所有人卻莫名的緊張。

顧瀚海雖然表情看上去平靜, 可一舉一動都表現出他此時的焦躁,這樣的狀態一直從早上到下午。

“這會兒了, 嚴清圓還沒考完試嗎?”終於領班忍不住這個壓抑的氣氛主動上前問道。

“快了。”如果按照考試的時間來說差不多應該夠了。

顧瀚海無法用言語去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嚴清圓執意要去考南十三高, 其實他並不建議。

嚴清圓和顧瀚海聊過為什麼非要去南十三高這個話題,而顧瀚海回答的卻很是在預料之內。

普通家境的學生對高考十分重視, 國內教育以‘高考改變人生’為準則,高中的教育更是緊上加緊,所以基本上早自習晚自習甚至是休息的周末都有上課, 所有的人都將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學習上一心備戰高考。

每個學校的校風不同,而南十三高更是以校風輕鬆出名, 沒有那嚴格的學習氛圍, 而顧瀚海則有了更多的時間去打工和操持家事。

當時嚴清圓聽到這個原因的時候表情簡直是一言難儘,有好一段時間都不敢抬頭看他。

顧瀚海覺得嚴清圓有些奇怪, 各方各麵,比如說在說道某些話題的時候就會開始發呆, 即便……每一次顧瀚海都會覺得在這種時候嚴清圓不斷變化的表情很可愛。

顧瀚海覺得估計自己是魔怔了,本身就喜歡可愛東西的病在見到嚴清圓之後越加的過分了,簡直就像是無藥可醫。

突然之間顧瀚海的手機亮了, 顧瀚海放下了手中的抹布,轉身一邊拿手機一邊到旁邊去接聽。

“來電話了吧,應該是小少爺的吧?”同班的同伴也一起探出頭望著顧瀚海。

“這會兒了應該考完了吧,我打聽過了,南十三高的卷子都比較簡單,隻要不太差都收,小嚴這麼努力應該沒問題的。”

“哎,彆說,這小嚴真是能讓人擔心,我都忍不住緊張起來了。”

嚴清圓迷迷糊糊的從學校裡出來時候已經考了整整一天的試了,因為是入學考試沒有和中考一樣正規,所有的試卷在一天之內就全部考完了,而嚴清圓自我感覺考得還不錯。

“我覺得還不錯。”嚴清圓打通了電話的第一句話就是說自己考試的事情,“基本上所有的題目我都會做,我感覺比中考要簡單的多了。”

“恩。”顧瀚海的眼神帶著幾分柔和,接著又聽到他說道。

“我第一次來南十三高哎,其實校園看起來還是挺好的,學校裡的設施也不是很差啊,整體看起來氛圍不錯,今天和我一起考試的同學也都挺好相處的,我們之後還對題了呢,我感覺我的正確率要比他們高得多了。”

“恩。”

“我覺得沒問題,說後天會接到消息,但是我現在就覺得可以慶祝了。”

“恩。”

嚴清圓隻聽到對麵顧瀚海隨意的應聲,腳下的步伐突然停頓,回頭看著偌大的校園,夏日的微風並沒有帶來多少涼意,可嚴清圓卻有了一絲感慨。

“顧瀚海。”

“恩。”

“你覺得仁教怎麼樣啊?”

一時之間,手機的雙方都沉默了。

顧瀚海沉默的是在思考嚴清圓是不是並不想繼續去南十三高。

而嚴清圓的沉默則是,如果沒有家庭的羈絆,也許顧瀚海能夠全身心的專注在學習上,有更好的未來,而不是要辛辛苦苦的一邊上學一邊打工。

“為什麼這麼問。”顧瀚海終於打破了寂靜。

“也沒有啦,就是覺得,如果我們現在一起上南十三高,也許以後還有機會一起上仁教高呢,都體驗體驗也許會很有趣!”

“你想去仁教高嗎?”顧瀚海問道。

嚴清圓抱著手機,眨了眨眼睛,腦海中有一片空白:“我想你去。”

顧瀚海聽著在手機對麵嚴清圓的聲音,少年音的清澈即便是透過電流也能夠清晰的傳達到耳中,那是顧瀚海已經在這段時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恩。”

——

“我們圓圓今天考試考得怎麼樣啊?”回到家嚴清圓就直接被喜歡抱抱的大哥舉高了,安放在椅子上,“給我們最近認真學習小圓圓準備了一個慶祝會。”

在桌子上擺放著到處都是嚴清圓喜歡的食物,嚴清圓瞬間眼睛就亮了。

“我覺得我考的很好,一定能進,我和一起考試的同學對了對答案,我的正確率很高,我甚至覺得我有幾門能考滿分!”嚴清圓嘰嘰喳喳的和嚴澤水分享自己的考試成果,嚴澤水歪著頭聽著,偶爾點點頭表示讚同。

一旁的嚴澤清隨意的剝桔子吃。

“真的考得很好吧,圓圓這麼有信心?”嚴澤水問道。

“對啊。”

“恩,那我就和爸媽說一下這件事了。”

嚴清圓剝桔子的手陡然頓住,抬起頭就看向了嚴澤水:“你還沒給爸媽說?”

“恩,不是時候。”嚴澤水攤開手笑了聲,“爸爸如果早就知道圓圓要去上南十三高肯定會生氣的吧。”

嚴澤清本能的皺眉,的確,嚴澤水說的沒錯,嚴父一直都是一個對待孩子的教育十分嚴厲的人,他的兩個兒子在他的教育之下的確是出類拔萃。

現在嚴父一直都在國外,嚴家正在企圖往海外擴張,那麵需要人坐鎮,國內則是直接留給嚴澤水和嚴澤清操持,嚴父專注於在國外的公司。

嚴母自然是跟在嚴父的身邊,但是嚴母並不涉及公司職務,而是維持著嚴家女眷的對外交際。

嚴父和嚴母是標準的商業聯姻,強強聯合,算不上談什麼感情,他們的婚姻更像是一場合作,而嚴父嚴母則是很好的合作夥伴,兩人一直相敬如賓,倒也不算不和美。

但是也因為過於重視海外的市場所以基本一直在國外,嚴清圓的教育多數是由嚴澤水和嚴澤清兩個人在操持,因為感受過了棍棒教育的辛苦,嚴澤水和嚴澤清對嚴清圓放縱多過管教,否則他們要送去的學校就應該是軍事化封閉高中而不是以全方麵培育,優先培養優勢的仁教高了。

“爸爸……”嚴清圓喃喃道,腦海中一片空白。

“在仁教初中的圓圓的中考卷子大哥已經讓人調出來了,這次的入學考試其實我們有要求稍微加高一點難度,如果你的成績的確能比中考的時候要高,爸爸看到了成績應該會對你放鬆一點。”

嚴澤水也不是沒有考慮的,如果一開始給嚴父說必定是不可能的通過的,所以才會一直按兵不動的,直到嚴清圓拿出成績,直接用成績說話。

嚴清圓眨了眨眼睛:“為什麼大哥和二哥一開始就同意我去南十三高?”

嚴澤水隨口說道:“小孩子就是想做什麼就應該做什麼的時候,既然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了到時候再轉學回來就行了。”

嚴澤水對嚴清圓的教育方式簡直就是任其生長,曾經的嚴清圓以為這是寵溺,在看過書之後卻發現著也許是不在乎,可現在嚴清圓卻感覺,這大概和嚴澤水從小到大的教育方式有問題。

如果不在乎,怎麼會畫出那樣的畫呢。

嚴清圓沒有再繼續詢問,而是看向嚴澤清。

嚴澤清皺眉:“我那時候以為你在鬨脾氣。”

“啊?”嚴清圓一愣。

“你一鬨脾氣就喜歡說一些亂七八糟沒有邊際的話。”所以嚴澤清對嚴清圓的拿捏一般都是順著他去,恐怕嚴清圓過一陣子自己就會忘記,又或者是一鼓作氣後碰了壁自己悄悄的不說話了。

嚴清圓無地自容的捂住了臉,隨著自己知道的越多,嚴清圓就越發現原來自己是個性格這麼惡劣的人。

“那爸爸那麵你……”

“我去。”嚴清圓打斷了嚴澤清的話,“我……我給爸爸打電話,我自己跟他說。”

嚴澤水和嚴澤清的看向嚴清圓的目光都以外的有些驚訝,給嚴父打電話,這基本是很難見到的場景。

嚴父本身就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因為教育和商場上磨練的氣質過於嚴肅,總是不討孩子的喜歡,嚴清圓也是其中之一,每次在嚴父身邊都悶聲不吭,也不好嚴父交流。

所以這一次嚴清圓居然主動提出要給嚴父打電話,一時之間嚴家的兩個哥哥都在想是不是嚴清圓吃錯了藥。

嚴清圓表現的很堅決。

雖然堅決,可實際上最後嚴清圓坐在床|上,雙手環胸看著手機如臨大敵。

如果是以前,嚴清圓不會和嚴父聯係,他尊敬和仰慕嚴父是真的,但是害怕也是真的。

嚴父顯然並不擅長和家人交流,他當年將嚴澤水給老人帶了十三年,接回來之後從頭到尾關注的隻有成績而已。

但是……

嚴清圓從書上讀到了一個完全不同於他們所見到的嚴父。

嚴清圓乾脆帶著自己的小手電筒又鑽到了床底下去,在打電話之前他果然還是看看書鞏固一下吧。

‘“你和我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樣,在你的眼睛裡我看不到畏懼和敬畏,看著你的時候,我甚至仿佛在看著同輩人,但是我不討厭有勇氣的年輕人,不管他是不是我的兒子。”’

‘“這件事情你解決的很不錯,有幾分我的風采……怎麼,說你像我你還不高興了?這樣倒也好,我要的不是一個跟隨我腳步的孩子,而是一個青出於藍的嚴家的掌權人。”’

嚴父在嚴清圓的記憶中並不多話,可是……

‘“怎麼可能不在乎呢,我的孩子,身上流著我的血,我就不可能平等的看待他們,他們是我的兒子,而我是他們的父親,這是切不斷的血脈淵源,所有父親能為孩子做的,我都能做。”’

嚴清圓看著書本,將書本抱在了懷中。

嚴奇邃從小也是受著精英教育長大,在大家族中甚至連婚姻都不能做主,他身上的枷鎖和禁錮甚至比嚴澤清和嚴澤水都要更加的牢固,他是所有的感情都被套牢在一個強大的軀殼中。

即便是到了書的最後,嚴奇邃都沒有和孩子們有更好的關係。

嚴奇邃雖然欣賞並且肯定顧瀚海,可也僅僅如此了。

顧瀚海的性格是不可能為這件事做什麼的,他奉行的是‘自己的選擇’,既然嚴奇邃選擇了被束縛的人生,那旁人就沒有必要插手。

可是嚴清圓不一樣。

既然他知道了嚴父內心的真實想法,他就想做點什麼。

他喜歡這裡,喜歡這個他一直以來都過的很好的家裡,也算是因此而受了這家的恩惠,所以他想儘可能的,至少讓這個家庭能更加和睦,算是做一點小小的回報。

嚴清圓再次從床底下翻出來,繼續看向手機。

深吸了一口氣。

撥通了電話。

嚴清圓等待了一會兒,看著旁邊的表,這會兒應該爸爸醒著吧。

但是一直沒人接。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幾次的電話鈴響之後,嚴清圓所有的勇氣都被擊碎了,本來想要放下手機掛斷電話的時候,手機突然被接通了。

“喂?”電話那麵傳來的是中年男人喑啞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在空曠的地方,還隱約感覺有回音,嚴清圓的腦海瞬間一個激靈。

“你好。”對麵再一次問了一句,嚴清圓聽得到自己的父親十分公式化的聲音,其實很好聽。

嚴清圓抱著手機,呐呐的說道:“爸爸?”

對麵顯然是沉默了一瞬,這才冷淡的說道:“嚴清圓。”

這句話與其說是在叫嚴清圓,倒不如說是在確定電話那麵是誰,嚴奇邃出國已經很長時間了,但是嚴清圓從來都沒有給嚴奇邃打過一次電話,基本上和兩個兒子通話也隻是進行工作彙報而已。

“爸爸是我。”嚴清圓聽得到自己過於緊張的心跳,從小到大他都好嚴奇邃不怎麼親,這會兒突然要挑戰高難度還是有些戰戰兢兢。

嚴奇邃這會兒剛剛起床洗過澡,中年男性保持的很好的身材包裹在白色的浴巾之內,冷漠的眉眼在某個角度上看去和顧瀚海有所重合,他聽到了在電話對麵傳來的自己的小兒子帶著幾分顫音的聲音,已經對自己的孩子對自己的畏懼習以為常。

“什麼事?”低啞的如同大提琴一般的嗓音劃過裝修冷硬的空間,將手機放在一邊開了擴音,倒了一杯溫水一飲而儘。

嚴清圓支支吾吾的沒說出一段完整的話,嚴奇邃也沒有催促,隻是自顧自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嚴清圓注意到雖然自己很長時間之內都沒有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可嚴奇邃卻始終都沒有掛電話,內心之中對書中的那些嚴奇邃的自述有了幾分肯定。

嚴奇邃知道,自己的孩子打電話給他必定是有什麼事情,但是嚴清圓有事一向都隻會找他兩個哥哥,從來不會打到他這裡來,這次難道犯事到嚴澤水都解決不了的地步了嗎?

“要多少錢。”嚴奇邃並沒有再等待,而是直截了當的問道。

“啊?錢?”嚴清圓懵了。

嚴奇邃微微皺眉,聽這語氣事情不小。

“你說不出口,就叫嚴澤水打給我。”嚴奇邃也不想再浪費時間。

“不是,爸爸……”嚴清圓再一次叫道,“我……我是有事想說。”

“說。”

乾淨利落的一個字,透著冷意,嚴清圓本身就覺得自己要做的實在是太大膽,這會兒更是慫的一批。

“爸……”嚴清圓的聲音嗚咽著,像是某種正在撒嬌的發出了輕微奶聲的小動物。

嚴奇邃皺起的眉頭擰的更緊了。

嚴清圓雖然看不到嚴奇邃的表情,卻本能的察覺到再拖下去我估計嚴奇邃要生氣了,這會兒乾脆鼓起勇氣:“爸爸,我想換個高中。”

“哪裡?”聽到嚴清圓好好說話了,嚴奇邃才順著話說。

“南十三高。”

“不行。”

嚴清圓一噎。

“爸……”

“不行。”嚴奇邃一口回絕的很乾脆,南十三高是什麼地方,他略有耳聞,自己這個小兒子本身成績就很堪憂,又去那種垃圾學校,可想而知能混出個什麼東西來。

“爸爸,你先聽我說。”嚴清圓突然間嚴肅了聲音,他認認真真的說道。

嚴奇邃半眯起雙眼,顯然沒有被兒子這麼說過,讓他有些不悅:“說。”

“我已經去考了南十三高的入學考試,雖然成績還沒有下來,可是我確定我考得很好,比我中考的時候還要好!”嚴清圓停頓了一下。

嚴奇邃坐了下來:“繼續。”

“我不是說仁教不好,隻是覺得,可能不太適合我,在仁教我和其他人有點格格不入。”嚴清圓一直以來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學校和其他人格格不入,但是有了書之後,他明白了。

他與生俱來的和顧瀚海有著天壤之彆,在貧民窟的顧瀚海,即便是那樣的環境他依舊能夠脫穎而出,而他不行。

“格格不入,就想辦法融入,社會裡沒有等著你去融入的地方。”

嚴清圓聽著嚴奇邃的話,隻覺得迷惘的直抓頭發,雖然想要和父親交流,可他根本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方式去交流。

“我在南十三高……”嚴清圓說話的時候莫名的咬到了舌頭,接著繼續說道,“認識一個人,叫顧瀚海,他很聰明,我這段時間一直找他複習,因為他我初中的課程都更加鞏固了,如果是他的話,我覺得我會更想學習。”

“不要給你不想學習的想法找借口。”嚴奇邃根本沒有注意到嚴清圓說話之時咬的重點。

“我隻是想換個環境……”

“換到垃圾堆去嗎?”嚴奇邃說話根本就沒有一點留情。

嚴清圓都懊惱的鑽到床褥裡去了,和嚴奇邃交流真的好困難。

所以嚴清圓也一直不肯跟嚴奇邃交流,嚴奇邃本身就對孩子的要求很嚴格,隻是因為現在公司需要才對他沒那麼多管製,但是這一開口,嚴清圓的眼前仿佛就浮現出了嚴奇邃不苟言笑鐵麵無情的樣子。

“爸爸。”嚴清圓還企圖說什麼,可嚴奇邃卻根本沒有給嚴清圓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