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公演結束後, 練習生們獲得了一個短暫的兩天假期。
本意是給大家一個喘口氣的時間，奈何上位圈的練習生大多有廣告和綜藝通告，而中下位圈的練習生則要擔心自己是否能留到下一輪, 睡都睡不好，更不用說休息放鬆了。
時倦的通告持續到兩天後的第二次順位排名結束。
在公演前燈火通明的練習室大樓現在空空蕩蕩，隻有寥寥幾個練習生在練嗓子，或者做其他基本練習。
時倦閒來無事, 起床就借用大樓裡的健身房做體能訓練。練習室大樓的健身房器材十分完備，慢跑熱身，無氧運動, 最後以一套複古健身操作為結束。
一轉眼已經到了飯點, 去食堂的路上, 迎麵走來一群拍完廣告回來的練習生。
二公之後，常芋作為VOCAL組的第一，也獲得了幾個□□會。因為有同一個導師的原因, 他和遲年現在關係不錯, 兩人落在最後小聲說話。
看見時倦, 常芋最先高興地跟她打招呼：“時老師中午好。”
其他練習生跟著：“時老師中午好。”
“中午好。”
時倦和他們錯身而過，目光和遲年對上, 遲年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
“遲年？”時倦叫他，遲年頓了一下, 彆的練習生也停下腳步。遲年遲疑了一下，說：“你們先走吧。”
等其他人走遠了，他快步走到時倦麵前。
時倦看出他眼裡意思：“你找我有事？”
遲年欲言又止一會, 謹慎地往周圍看了一圈，空空蕩蕩，沒有攝像頭和其他人。
他壓低聲音道：“昨天和我經紀人報告近況的時候, 我聽她無意間提起，您的經紀人徐蓉似乎對手底下人有什麼動作。”
“她手底下現在除了您，有點名氣的也就一個井星河。”他頓了頓，“我猜大概對象是您。”
時倦知道遲年的經紀人，季紅，和傅百川打擂台那位副總。
她微微眯了下眼，遲年到底是個半大少年，真覺得這是偶然。但時倦不認為季紅這樣的金牌經紀人，會和手下藝人閒聊這種事。
遲年雖然很有潛力，但到底還是個練習生。
更大可能是季紅猜測到她和遲年關係不錯，借著這個機會，給她賣個人情。
聰明人都知道，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時倦：“我記住了。”
遲年看她似乎不是很在意的樣子，有些擔心：“您真的沒事麼？”
“沒事，”時倦彎了彎眼睛，“你快去休息吧，這兩天還有得忙忙。”
遲年雖然還是擔心，但也應了一聲，轉身往食堂的方向走去。
走到走廊儘頭，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時倦用纖細的手指揉捏著鼻梁，陽光打在她的手背上。
遲年忽然注意到，她手上似乎有一道不明顯的陳年傷疤，圓圓一塊。
不像是刀刮出來的，倒像是燙傷。
*
時倦放棄去食堂吃飯的想法。
這兩天，不管是季幼圓還是徐蓉都沒來找她麻煩。
原來是要搞波大的。
回到酒店房間，時倦從行李箱的夾層裡找出整齊放好的經紀約。
時倦把合約從文件夾裡拿出來，這份合約被原主藏到了行李箱深處，她昨天找到的時候已經很晚，還沒來得及看。
合約很厚。
時倦一目十行地看過去，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她雖然記得原主因為公司和傅百川的雙重要求，簽下了一份霸王合約。
但沒想到這份合約那麼過分，早已超出霸王合約的範疇——幾乎就是賣身契了。
高到不可思議的抽成，少到幾乎沒有的福利，還有一條一條，沒有任何空子，強製讓時倦隱瞞自己性彆身份的條約。
如果違約，則要付天價違約金，還要雪藏至少五年。
時倦有點頭疼，原主彆的地方都沒什麼大問題，但戀愛腦這點真要命。
按照她上輩子經驗，能簽下這種合約的，在對方手上少說有LUO照級彆的把柄。新瑞當然沒有時倦LUO照——讓原主簽這合約，隻需要傅百川說兩句軟話就夠了。
時倦把合約收起來，著手開始編寫應對程序。既然已經知道徐蓉要有動作，她就什麼時間耽擱。沒多久葉子提著個快遞包裹回來，拆開來，鹹香的味道就彌漫開來。
時倦才發現自己餓得都有點胃疼。
一看時間，已經下午三點了。
“時老師，你吃過午飯了麼？”葉子一邊收拾快遞盒子一邊問。
得到否定的回答，她抽了口涼氣：“這都三點了——你過兩天又要胃痛。”
她急急忙忙轉身，不知道從哪掏出來了兩碗外賣白粥，然後把從快遞包裹裡拿出來的幾個玻璃罐子一字溜擺開：“正巧我點了粥，可以就著我老家自己醃的辣白菜吃。”
辣白菜味道很好，時倦一口氣喝了半碗粥。
葉子看她喜歡，笑嘻嘻說：“下次有空我給你醃了吃。”
時倦驚訝：“你還會這些？”
“小時候跟爸媽學的。”葉子笑起來。
話匣子打開，葉子和時倦說了些她的童年趣事。這些對時倦來說挺新鮮的——她記事開始就在國外，童年乏味又慘淡。
葉子滔滔不絕講了一會，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光顧著說我了，時老師，你小時候都乾什麼呀？”
時倦喝粥的動作頓了頓，漂亮的眼睛閃了閃。
“我小時候？”她說，“一直在看電影。”
葉子心想，果然時老師小時候愛乾的事都跟普通毛孩子不一樣：“電影院？還是在家裡看？”
“基本都是看的錄像帶，”時倦頓了頓，“挺少去電影院的。”
這裡“挺少”代替了“從來沒有”。
似乎是有一次的，不過那次的記憶太過模糊，時倦總懷疑那或許是一場夢。
葉子笑了一下，正要說什麼。
“啪！”突然地，時倦手中的粥打翻在了地上，一些溫熱的粥潑到了時倦右手，那塊不明顯的傷疤上。
葉子嚇壞了，跳起來：“時老師！”
時倦臉色慘白，看上去非常非常難受。
葉子慌張地把時倦扶到沙發上：“你沒事吧，心臟疼還是怎麼回事？要不要叫救護車？”
“我沒事，就是突然有點頭疼。”時倦努力地笑了一下，“可能是最近沒休息好。”
時倦差點兒以為原主那個“器官衰竭而死”的結局要突如其來落在她頭上了。
她深呼吸了幾下，才緩解了渾身上下針刺般的疼痛，恍惚中下意識叫係統：“怎麼回事？”
突然來這麼一下，係統一個AI聽上去也挺慌的：“我之前跟您說過，得到好感度，氣運增加，就能增強體質。”
“反之，如果好感度大幅度降低——”
“就會削弱，是吧。”
時倦明白過來：：“我一輩子都會這樣？”
“這倒不至於，”係統說，“這種情況隻出現在氣運波動期。等您的氣運提高到一定程度，就會從此固定下來，有什麼變故也不會降低。”
時倦閉著眼睛緩解難受，房間裡隻有葉子收拾潑掉的粥的聲音。過了許久她睜開眼：“葉子，看下熱搜。”
葉子：“？”
她不大明白，但還是按照時倦說的做了。結果一看手機，瞬間又倒抽一口涼氣。
“上熱幾了？”
“沒，”葉子感覺時倦這個狀態，看到那個黑熱搜怕不是要暈倒過去，強顏歡笑，“什麼都沒有啊。”
“上熱幾了。”
葉子：“……”
她乾巴巴地說：“熱一。”
時倦摸到自己的手機，勉強地打開來。
熱搜第一：#劣跡藝人時倦滾出娛樂圈#
*****
一小時前。
二公才過去沒到一天，時倦的芭蕾話題還沒從熱搜榜單上掉下去。
熱搜實時依舊吵成一團——
舔屏的，誇動作的。
說時倦雖然有點本事，但不代表她是個好人的。
拿著王大嘴發的警方通告說時倦那件是有內情的。
同情季幼圓的，惡心時倦的。
看熱鬨不嫌事大，想吃豪門瓜的。
雖然現在是流量社會，但能就這一個話題吵一夜，天亮了都沒結束的也是少數。
不少微博大V敏銳發現這個財富密碼，隻要是平時和娛樂領域搭邊的，紛紛下場，各抒己見。
無論下麵評論區怎麼糟糕，但流量到手，大V們簡直要笑出大牙。
就在這時，一個有百萬關注，平時日活頗高的大V發了新微博。
本以為這也是個蹭熱度的，但仔細一看，該大V洋洋灑灑，一篇微博被他寫成了小論文。
洋洋灑灑兩千字，中心思想就是——
“你們這群為時倦說話的人，難不成忘了她的汙點了嗎？”
“女扮男裝出道割韭菜，這難道不是詐騙麼？A女星出軌，B女星被包養，C男星豔照門——這些不犯法，隻是道德有虧的明星都被全網封殺，憑什麼時倦這個能算得上法製咖的家夥可以光明正大拍戲上節目？就憑她是季家大小姐，有錢有勢麼？”
這小論文質量極高，充滿煽動力，一發出來，沒多久轉發就上萬，評論也過了幾千。
【我昨天就覺得不對，這麼多人誇時倦，難不成忘了互聯網是有記憶的？】
【差點以為就我一個人清醒。】
【昨天為這事在朋友圈和人吵了一架，那群人跟中了邪一樣可著勁說時倦沒錯，時倦很漂亮很有本事，還拿大V的話作為論證。幸好這世上還有明眼人說真話。】
不得不說徐蓉也是舍得。
熱搜第一，還是這種顯然買上去的黑熱搜，每一分鐘都是在燒錢。季幼圓雖然同意讓她做這件事，但並不準備插手，燒的都是徐蓉自己的錢。
雖然心疼，也沒辦法。
她和季幼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對時倦又恨又怕。
各路新瑞人脈的大V和水軍紛紛下場，一下子鬨得紛紛揚揚。
時倦女扮男裝的事之前就鬨過幾回，但沒有一次鋪得這麼大，這麼狠毒。
女扮男裝在圈裡沒有先例，之前雖然也全網嘲，但是頂多說時倦為了紅不擇手段。
更過分一點，也就是欺騙粉絲感情等等。
但這次，看水軍的全網通稿，是要把這件事和“詐騙”“法製咖”聯係上了。
#女扮男裝進圈割韭菜，算不算是詐騙的一種？#
#法製咖不配做公眾人物，時倦滾出娛樂圈#
#論那些年被社會性封殺的明星藝人#
之前幾次徐蓉、季幼圓那邊給她發大水，時倦還能靠智能程序。但這回她連躺著都難受，節奏一下被帶了過去。
葉子看得心裡火燒火燎，他們這是要一口氣搞死時倦啊。
葉子慌張道：“時老師，我們要不要也去找下水軍——至少讓粉絲控下評？”
時倦愣了下：“我還有能控評的粉絲？”
原主全網黑後，粉絲掉了個七七八八，時倦還以為她現在基本是個光杆司令，頂多有幾個派不上用場的散粉。
“雖然不多，但因為後援會會長還在，還能組織一下。”
葉子一邊說，一邊打開自己的微信。後援會會長這種重要職位，一般明星身邊工作人員都會要個聯係方式，方便在類似今天這種情況時組織控評，或者平日組織應援等等。
葉子和後援會會長說過幾次話，那是個溫和能乾的姑娘。會長已經發了微信來。
【歲歲：葉助理，我看到熱搜了，有什麼我們能做的麼？】
歲歲窩在被窩裡，盯著手機屏幕。
二公看完現場回來，時倦的風評短暫地好了一點，還沒等歲歲高興多久，就來了這麼一波。
她想到今天這事一出，時倦本來就空空蕩蕩的粉絲群裡，又有幾個粉絲選擇離開，眼眶發酸。
微信圖標亮起來。
歲歲連忙點開，或許是因為今天這事實在太過麻煩，葉助理的語氣也比平時冷淡了些：【你為什麼還留著？】
歲歲不知道葉助理為什麼問她這個問題。
難不成是倦倦被打擊太大了，真準備退圈，所以都不想要粉絲了？
她急急忙忙幾個字，想了想，刪掉，深呼吸一口氣，發了一長段話。
【我是個北漂，一個人來燕京工作的，剛開始的時候實在太苦太苦了，我天天哭天天哭。那天我都給我家裡人打電話，說我堅持不下去要回家了，結果去火車站的時候迷了路，在地鐵站台哭。那時候倦倦剛出道，還是個透明，也在等地鐵。她看到我哭，給我遞紙巾，然後還給我唱歌來著。】
【說實話，唱得也不怎麼好聽。但我不知道為什麼，就真的不想哭了——我留在了燕京，成了她的粉絲。】
【我相信她絕對、絕對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
歲歲頓了頓，又說：【葉助理，你告訴倦倦，讓她不要太擔心——我們都在的，最近還有新粉加入呢！】
比如甘巧巧。
歲歲知道新粉並不多，但她拚儘全力想試圖安慰時倦。
時倦盯著屏幕看了很久。她剛掃了眼熱搜實時，不少昨天對她稍微改觀的網友都表示自己瞎了眼。
時倦閉了閉眼，壓下複雜的情緒：【我會的。】
【然後，確實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們。】
有些事，不方便她自己開口，後援會這種半官方半私人的賬號，是最合適的。
時倦發了一個文件包過去，有接下來要做的事，還有合約的解雇。
屏幕後，歲歲看著“葉助理”發來的一張張合約的截圖，先是震驚，然後氣得發抖。
原來是這樣啊，原來這才是真相。
眼淚終於流下。
不僅是為時倦難過，歲歲心想。
太好了，她真的沒有喜歡錯人。
*****
某知名娛樂圈論壇。
【標題】時倦終於又翻車了
【主樓】要我說她也傻，好不容易風頭稍微過去點了，結果複出搞得這麼高調。我賭五毛錢，這回她是真的要完蛋了。
【1L】唉，其實我真挺喜歡昨天她那段舞的，可惜這個汙點真的沒得洗，失望。
【2L】上麵的彆給時倦說話了——誇也彆誇。從今天起每天起床第一句——詐騙犯時倦滾出娛樂圈了嗎？
【3L】時倦臉皮那麼厚，怎麼可能自己退圈，她隻要活著一天，就會在圈裡圈錢好嗎。
【4L】不知道有誰這麼傻，還給時倦割韭菜。
【5L】你們都忘了北極星準成員吸毒那事了麼？之前不是大家都說有隱情。
【6L】屁個隱情，真有隱情時倦至於當這麼久啞巴？那之後她有一次正麵回應過這件事嗎？
【7L】唯一相關的大概是給季幼圓發的那條微博？拿了不該拿的東西還理直氣壯什麼的。
【8L】瘋狗亂咬罷了。你們說時倦今天會不會回應？
……
【544L】一小時過去了，熱搜都上第一了，時倦還沒回應？
【545L】裝死呢，嗬嗬。她真以為這次裝死還能有用？隻要我在一天，就罵她一天。
【546L】雖然但是，女扮男裝算是詐騙嗎...？一般人也不會想不開這麼出道吧，又不是古言女主非要女扮男裝去科舉，這不是早晚都會曝光的。
【547L】又來了洗地的又來了，沒想到時婊還有粉？你又想說什麼，時倦其實是被迫的，好無辜一藝人？
【548L】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樓上會說話就多說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