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開始看到時倦的姿勢,他還報了點希望。
沒想到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這個叫時倦的也就姿勢好了。
30米是什麼概念,業餘等級,結果呢,她最高就射出一個六環,剩下都是四環、三環,跟開玩笑似的。
旁邊觀眾席小姑娘還嘰嘰喳喳地誇,聽著餘飛都心煩。
他雖然看不上那個黃桃捧的艾什麼的,但因為失望的原因,現在更看不上這個時倦。
旁邊分導演倒是眼睛一亮。
本來,射箭這邊還有個男女子組第一SOLO的環節,拿來凸顯一下艾可的。
因為艾可隻勉強得了個季軍,分導演心想自己任務辦砸了,乾脆想把這個環節取消。
他輕聲問自己助理:“男子組那邊也結束了吧,冠軍是誰?”
“是康樂天,”助理說,把資料拿出來,“就是我們這回請來鎮場子的之一,以前是國家二級運動員,專門練射箭的。就連餘教練都誇了他兩句。”
謔!
分導演腦子一轉,說:“這樣,一會的SOLO環節也不取消了,改七十米,讓康樂天和時倦比。”
“啊?七十米?”助理懵了,“這不是正式比賽的長度麼,時倦她肯定不行吧?”
分導演笑道:“傻,就是要她不行啊!你想,餘教練對時倦明顯不敢冒,對康樂天又挺看中。七十米,我們知道難,觀眾又不知道。”
助理腦子終於轉過來了。
對哦!觀眾看明星運動會就是看個熱鬨,當綜藝看的,田賽徑賽那些大眾的還好,射箭這些,哪知道規則和難度。
時倦和康樂天一對一,還是七十米的靶子,肯定會輸得淒慘。
再加上餘教練對她不看好,肯定會罵兩句。
雖說他們沒法把艾可這個季軍變成冠軍,但如果冠軍和季軍純屬是靠運氣的,她不就顯的是雖敗猶榮了麼。
這回那邊徑賽的第二輪預賽就要開始,時倦本來打算去看練習生們比賽,忽然被叫去,說讓她和男子組冠軍一對一。
一對一時倦有預料,但是一看是七十米。
黃桃真是為了捧艾可無所不用至極。
唐小眠給她遞水:“倦倦,我去練習藝術體操了,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時倦淡淡點頭。
唐小眠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觀眾席上,那邊徑賽開始,人走了大半,比如那兩個遲年粉就去看遲年了。
剩下來的大多是看熱鬨的路人,對時倦很不看好。
“男子那邊第一是康樂天吧?他以前可是專門練射箭的,時倦怎麼可能贏。”
“其實我感覺,時倦得女子組冠軍,也不過是因為菜雞互戳而已。我剛才看了男子組的,那邊就精彩很多。”
甘巧巧氣得要死。
但她心裡也有些打鼓。七十米呢,比三十米多了一倍多。倦倦剛才三十米,也不過是射出五環、六環而已。
她其實都不指望時倦贏,就希望她不要一支箭都射不中。
甘巧巧這邊祈禱,時倦準備上場。
男子組冠軍康樂天是個瘦瘦高高的少年,從運動員轉藝人。看到時倦,笑著和她打招呼:“我剛比徑賽,遲年他們提到過你。”
親切由於,尊敬不足。
康樂天自己也覺得這個一對一沒什麼意思,結果不是顯而易見麼。
業餘比七十米,怕是弓都拉不開。
他甚至琢磨著要不要稍微放點水,對方到底是女生,太難堪也不好。
時倦調整好了自己的弓。
“武者,”時倦抬起眼睛,“這次要動真格了。”
她體力很差。
所以,為了準備可能存在的男女一對一,從最開始的時候,就沒有讓武者動全力。
射中五環、六環,和十環,需要的集中力和體力是完全不同的。
男主持去幫忙解說徑賽,這裡隻留下了女主持人和餘飛。
場上留下兩個靶子。
規則很簡單,射十支箭,得分高的獲勝。
先女後男。
時倦的姿勢依舊是那麼穩,穩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
旁邊康樂天略微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男女組是分開的,他第一次看到時倦動作。
時倦微微閉眼。
再次睜開的時候——
拉弓。
武者是麵無表情的,但和時倦的冷淡不同,他的麵無表情,來自於絕對的沉著。
射箭。
弓弦發出一聲清脆的,美妙的聲音。
“啪。”
餘飛坐直了。
十環——竟然是十環。
為什麼?這可是七十米!
明明剛才——
竊竊私語的觀眾們也靜了一下,甘巧巧一聲尖叫被她捂在嘴裡。
康樂天愣了好久,直到裁判催促,才上前拉弓。之前那個“要不要放水”的念頭像是泡沫一樣消失了。
到底是前二級運動員,雖然進入娛樂圈以後不可能像以前一樣高強度練習,但底子還在。
十環。
康樂天完全不敢鬆口氣,下意識看向時倦。
時倦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她眼中隻有那個靶子,但在她眼中的,並不是整個靶子。
隻有那個,代表最高分,和最高難度的圓心。
沒有多餘的動作,整個人繃緊如一條直線。
抬手,射箭。
第二個十環。
這次康樂天隻有七環,這並不奇怪。七十米,奧運會也是七十米,而奧運會冠軍都不可能箭箭十環。
旁邊徑賽熱火朝天,但在這個體育館的一角,像是空氣都凝固了一樣安靜。
第三個十環。
第六個十環。
餘飛已經從座位上站起來了,女主持人不知所措地看了周圍一眼,隻看到了瞪大眼睛的分導演和助理。
對射箭這個項目有點認識的人,都知道這是什麼概念。
第八箭,時倦終於射出了一個十環以外的成績——九環。
餘飛眼尖地看到,時倦的手都有點顫抖。並不是因為緊張,她的目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沉著,隻能是因為,體力不夠了。
餘飛終於知道,為什麼剛才的三十米,時倦隻能射出五環、六環了。
她並不是隻能射出,而是五環六環對於女子組比賽來說已經足夠——她恐怕早就預料到節目組會讓她和男子組第一比拚,所以提前存好了體力。
第九箭,七環。
旁邊康樂天苦笑一聲,他平均隻有六到七環,沒有以前那種訓練,七十米對他來說是個巨大的挑戰。
“其實你可以放鬆點,你已經贏了。”
時倦沒有回答。
不管是她自己,還是武者,都習慣拚儘全力了。
她的手劇烈地顫抖,幾乎弓都拿不住。體力差的時候,副人格有些搖晃。
但時倦依然是漂亮沉著的。
現場留下的觀眾,大多對射箭其實沒什麼興趣。有些是看熱鬨,有些是乾脆懶得動。
但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為什麼射箭這個看似沉悶的項目,無論在哪,都有一定人氣。
它是如此漂亮優雅,又激動人心。
最後一箭。
很難說,現在主導的究竟是武者還是時倦。她微微咬住了舌尖,感覺到了一股子的血腥氣息。
箭矢呼嘯而出。
九環。
弓從手裡掉下來,砸到地上,她長長地出了口氣。
甘巧巧是第一個開始鼓掌的:“啊啊啊啊啊啊倦倦!!!”
女主持人連任務都忘了,下意識跳起來:“九環!最後一個九環!一共十箭。七個十環,剩下最低七環!”
餘飛的手都開始抖,他內行人看出來得更多,要不是時倦體力不夠,他毫不懷疑,她能箭箭十環。
這就是天賦啊。
體力這事,是能練的,而這個層次的天賦,餘飛在國家隊待過幾年,又當了快十年的省隊教練,都很少見過。
“餘教練——”女主持人難掩激動地看向餘飛的位置,這回分導演都顧不上給她使眼色彆忘了台本。
結果一回頭,餘飛已經不見了。
*
時倦感覺自己這體力真是要命。
丟下弓就往休息區走,不趕緊休息,她怕自己晚上又要發燒。
結果走到一半被餘飛叫住。時倦還記得他對自己那句“不怎麼樣”的評價,淡淡道:“餘教練,我想先休息。”
“好好好,你休息。要不要我把凳子給你拿過來?”
出乎意料的是,餘飛對她的態度和之前簡直兩個人。
在休息區坐定了,餘飛清了清嗓子:“是這樣,小時啊......”
他想到自己之前對時倦的評價,也有些不好意思,頓了一下才說:“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們省隊呢?”
時倦:“......?”
之前是孔冬楠想讓她去芭蕾劇團,現在是想她去省隊,怎麼一個個都想把她往娛樂圈外拐
餘飛誤會了時倦的意思:“你們這些不了解的,可能覺得省隊聽上去沒那麼氣派。其實進省隊已經是萬裡挑一的了。不過呢,我覺得以你的潛質,隻要把體力提上來,進入國家隊也不是什麼難事。”
射箭這項目和那些吃青春飯的不同,運動員職業年齡相對比較長。
時倦在射箭這個領域還年輕,未來可期。
餘飛都想好要把她介紹給以前在國家隊時候的教練了。
時倦心想,問題就是我這個體力也不是好提升的。
全靠好感度來著。
時倦沒想好怎麼回複,外麵有個工作人員匆匆忙忙進來:“時老師,您在這——太好了。”
“怎麼了?”時倦站起來,心裡沒來由地有些發慌。
“唐老師,就是唐小眠讓我來找您,”工作人員大喘氣道,“她出事了。”
*
時倦匆匆往醫務室走,餘飛看她著急,也沒急著讓她回複,說之後再來問她。
時倦自認並不是個很愛關心他人的熱心腸,但工作人員說得真的很嚇人——到了醫務室,看到唐小眠好端端坐在那,才鬆了口氣。
“怎麼回事?”語氣裡還帶著點喘。
唐小眠齜牙咧嘴的,一張圓臉皺成了包子:“我的舞鞋——裡麵不知道被誰放了玻璃渣,還專門貼了層薄布讓我看不見,我就傻乎乎踩上去了。”
聽著都疼。
唐小眠不想讓時倦太擔心,但她滿腳都是血,眼淚忍不住嘩嘩嘩往下流,看著真是十分淒慘。
時倦給她遞紙巾,唐小眠擦著眼淚好歹讓醫生給她包紮好了,醫生叮囑:“兩天內彆碰水,也彆走路,不然準開裂。”
“啊?”唐小眠抽泣,“可是我明天還有藝術體操比賽——”
“彆比了,”醫生說,“你這情況跳舞就是在刀尖上亂蹦,把自己當小美人魚呢?”
醫生走了。
唐小眠坐在那,呆了幾秒,乾巴巴道:“艾可。”
用膝蓋想都知道是誰乾的。
艾可覺得她贏不了藝術體操,就來了這麼個下作手段。
唐小眠從時倦手裡接過小零食,一邊啃一邊說:“對了,倦倦,你千萬彆覺得是你把她逼太死了才狗急跳牆什麼的——信我,我跟她相處十幾天了,就算她射箭得了第一,也會乾這事的。”
但肯定氣,氣死了。
休息室來來往往誰都能進,還沒有監控——那個撒了玻璃渣的舞鞋一脫下來就不知道被誰拿走了,沒有證據,報警都沒用。
唐小眠吃了三包零食,才終於覺得自己不會氣到爆炸了。
“這下好了,艾可,還有她那兩個跟班肯定藝術體操一二三。”
唐小眠一邊說一邊又開始生氣,拆了一包新零食:“藝術體操的評分多好操作,除非來個仙女降世碾壓她們——”
仙女。
唐小眠猛地扭頭看時倦,但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時倦會跳芭蕾,不代表她會藝術體操。藝術體操決賽就在明天下午,算來算去隻有一天時間練習。
唐小眠:“倦倦,你會藝術體操麼?”
“不會。”
唐小眠泄氣,果然。藝術體操難度不低,尤其她選的是球操,有芭蕾基礎也要學很久。
想到自己集訓時候天天跳那麼久,都白費了,唐小眠更委屈,眼淚都要掉下來。
唐小眠想,還是不要讓倦倦乾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了。
結果沒一會,有工作人員來通知,說讓唐小眠挑個人替她上。
唐小眠這樣的透明沒有拒絕機會,明天就是比賽了,現在挑誰都是得罪人。
“我替你上吧。”時倦說,“你選的什麼曲?”
倦倦真的仙女。
唐小眠這下也沒選擇權了,總不能真的找個陌生人:“這次比賽因為人比較多,所以選曲是抽簽的。我抽到的首英文歌,翻譯過來是《倦鳥重生》。”
她頓了頓:“艾可也是這首。”
同一首歌,這是真的誰醜誰尷尬。
時倦問黑天鵝:“你怎麼看?”
黑天鵝說:“挺好的名字,讓那個什麼艾可跳太浪費了。”
藝術體操雖然是一項體育運動,但是很多動作都脫胎與舞蹈。
這個項目的選手,都會以各種舞蹈作為基礎。也有很多舞者走上藝術體操的道路。
隻要是與舞蹈相關的。
黑天鵝就有絕對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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