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孝出強大(1 / 2)

他們這一輩的父母是固執己見的, 也是封建保守的。

就像溫爹從不問溫成喜不喜歡乾流水線、住大通鋪,趙美娟也不曾問過他們兩個喜歡什麼。喜歡這兩個字對於從苦日子過來的老兩口都是一組再簡單不過的矯情詞。

所以父母會缺席,也會殘忍, 而踩著彼此影子長大的他們早該習慣互為依靠。

趙美娟一直都很逃避跟溫暖直麵的提起翡翠這件事。她沉默著看溫暖朝溫成示意上樓, 又拉著她進了臥室。

兩人坐在趙美娟臥室附帶的小客廳裡, 客廳桌上擺著溫爹生前很喜歡一套茶具。

放在桌子的正中間,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觀賞, 簡稱看。溫爹不會泡茶,也沒那功夫。無論是多好的茶葉, 到溫爹手裡就隻有一個喝法,那就是全都掰碎泡茶杯裡了。不講究水溫火候, 也沒有洗茶這一說, 直接滾水一衝, 完事就開始抱著喝, 一喝喝一天。價格特彆貴的那種茶葉,溫爹喝的時候就特殊些, 泡完還能把茶葉給嚼吧嚼吧吃了。

以示尊重。

不知道是不是溫成被親爹喝茶給嚇著,反正是從他能管廠子起, 廠裡待客基本就沒了茶葉這個選項,全換成他喜歡涼茶、果汁和汽水。要不是張秘書攔著, 他高低還想再安排個酒櫃擱秘書台。

活脫脫一個工作混子。

要是溫爹有靈,早晚都得鑽出來抽他一頓。

雖然溫爹喝茶不講究, 但不影響他喜歡一套一套的茶具。溫爹話少, 性子也簡單,東西除了大就是喜歡貴的。

一整套上了年份的茶具擺在臥室,每天看著,他打心眼裡都是高興地。為此, 就連溫成都被三令五申,不允許來他們臥室,就怕他冒失莽撞碎了東西。

但溫爹還是天真了,他防的了溫成,沒防住溫暖。那年小溫暖剛跟人學了點三腳貓的泡茶功夫,等水的空閒就玩茶碗,沒拿住落了個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噠噠”滾動聲,一度成了溫爹的噩夢源頭。

茶碗滾了幾圈並沒碎,但還是裂了個口。

溫爹整張臉都因血意上頭而漲紅了,牙根都咬掉了才擠出“沒事”一字,心驚膽戰地看小溫暖泡完茶。而後,他揣著茶碗,連著三天晚上沒睡著覺。

從那以後,溫爹就把小客廳給鎖了,另開了個臥室門。

溫暖:“......”

一直到溫爹走後,溫家兩兄妹才有了重新進小客廳的機會。

桌上的茶具都有阿姨照顧,溫暖拿了個墊子,跪坐在羊毛毯上,燒了壺水,準備再清洗下茶碗。單配的水壺並不大,空氣中很快就響起了“咕咚咚”的水聲。

趙美娟畢竟是投了錢的人,遠沒有溫暖看著那麼鎮定。

她身子不自覺地前傾:“你想跟我說什麼?”

“我找人跑了趟京市,你送我的手鐲都已鑒定過了。”

她這句話剛落在空中,趙美娟背便微微駝了。

“怎麼說?”她其實心裡已經隱隱有了答案。

“假的。”

節都過完了,溫暖也就沒了藏著掖著的意思。

早晚都得說。

饒是心裡有準備,趙美娟心還是直直落了下去,整個人都垮了一截。

“你、你找誰鑒定的?”

“京市的鑒定中心,來回車票和檢測報告我都封好留存了,一會兒可以給你送過來看看。”

趙美娟手指搭在自己的腕間,那裡正掛著一隻顏色濃鬱的鐲子。

“都是假的嗎?”

“嗯,而且鑒定的專家還說鐲子顏色越深,說明其泡染越久,”溫暖目光隨著她看向鐲間,極度真誠,“所以,媽,你也少帶會兒,帶多了我爸可能就該來了。”

“...彆瞎說。”

不知道是不是正對著這套茶具,趙美娟莫名覺得涼颼颼的,眼睛隨即朝四周看了圈。

子不語亂力怪神。[1]

他們這一輩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點自己信的東西。被溫暖那話一打岔,趙美娟正揪著心的疼倒減了三分。

“你說...”她停頓了下,下意識地望向溫暖,“該怎麼辦?”

趙美娟其實並不習慣這樣跟子女說話。比起家裡兩個孩子,她更願意相信的是自己。但就在當下,她看著溫暖信手洗茶具,一舉一動都那麼安穩沉靜,莫名就想朝她靠去。

就像她姐妹說的那樣,孩子大了,咱們該聽聽他們的想法了。

趙美娟無意皺了下眉,她雖不覺得自己要聽從溫暖的想法,可聽聽似乎也無妨。

她輕咳了聲,有所保留地開口:“我這段時間跟你林姨接觸過,她目前還沒出國的打算。”

“正常。”

上輩子林姨也是自己偷偷摸摸走的,人都走了半個月了,趙美娟都還沒往自己鐲子上聯想,始終堅信林姨是替她出國看貨去了。

在某種程度上,趙美娟跟溫成是一如既往地好騙和執拗。

話題剛起,就被溫暖兩個字給戛然中止,溫暖沒有絲毫的動搖,極其篤定地堅信林姨有問題。

趙美娟其實也覺得林姐有點怪,尤其是最近處處留心後。隻是,做父母的很難當麵向孩子坦誠自己的錯誤,尤其還涉及了那麼大的一筆錢。

她過不去心裡這道坎。

所以這段時間,她一直都很排斥單獨跟溫暖接觸,就怕她朝自己問事情的進度或者解決辦法。哪怕是自己不斷地擺黑臉,露出肉眼可見的心情不好,但她內心始終還是惶恐著、不安著。

趙美娟不願意露怯:“那,你把東西給我吧。我回頭把我的鐲子也送出檢檢,真要出問題了,我跟你林姨再溝通。”

實際上,這段時間她已經聯係了不少一起購買鐲子的朋友。雖然還沒敢往外散消息,但至少跟她們有了聯絡,也能約著一起吃個飯。可不斷交流中,她才發現她們中有太多跟自己一樣深信不疑的人,眾口鑠金,趙美娟偶爾也會動搖。

溫爹已經不在了,非必要她並不想多跟外人結仇,尤其是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

可現在溫暖幾乎是把證明擺在了她麵前,已經輪不到她自欺欺人了。

趙美娟揉著額頭,想著自己的下一步該怎麼辦,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他們罐頭廠。這季度的生意好不容易有了點起色,她投鼠忌器,隻希望一切都不要變。

可有時她也會無力,深深歎口氣:“你去睡覺吧,我,我...”

“我來辦。”溫暖纖細手指抵著桌麵上那個碎了口的茶碗,平靜開口,“您把手裡的鐲子整理成盒,我會吩咐人就近分批送檢。”

不會再拘於京市,那些證書甚至都不再重要。

趙美娟怔楞了下,目光看向溫暖。

溫暖手指輕輕摩擦那個著碎了個口的茶碗:“我和我哥上次去了一家山底下的溫泉酒店,感覺還不錯。最近有時間,您可以去住幾天。”

對於林家,溫暖有太多的計量。事實上,如果能有的選擇,她不想在此刻跟趙美娟說。

但真的是趕上了,就像溫成希望她隨心所欲那般,她也希望溫成能過些自由的生活。

有些問題不是非是即否,有些人的關係也不必掰扯個清楚明白。

他們並沒有傷害到任何人。

她拿抹布擦了擦桌麵上的水漬,起身放抹布時見趙美娟欲言又止。

大晚上的,溫暖也不想讓親娘睡不著覺,隻是想讓她暫時分不出心管其他。

於是,溫暖緊挨著她坐下,伸出纖細胳膊挽起趙美娟。

這段時間她在外忙東忙西,趙美娟也是常常不在家,兩人聊天時間短了許多,以至於溫暖挽著她時,還有片刻的生疏。

“這件事不難解決。媽媽,讓我試試,好嗎?”

趙美娟一陣見血:“你打算怎麼做?”

“以靜製動。”溫暖幾乎是習慣性地靠向她胳膊,努力打破著兩人之間蓋不住的疏離,“林家很快就會亂起來了。”

溫暖不是沒想過直接拿著證據去報案處理,可又會擔心走漏風聲。現在的海市光是立案就已經很麻煩了,也不知道辦案周期能有多久,期間變數太多。最關鍵的是,溫暖也不想那麼便宜了林姨。

上輩子再怎麼說,趙美娟也是因為他們而一病不起,早早地走了。

不能那麼便宜了他們,大小姐可是相當記仇。

趙美娟都不用再看溫暖,便知道她留有後手,就像她一樣對溫暖也沒有據實相告。

“你試試也行。”

溫暖如果解決不了這件事,能把水攪混也不錯。

趙美娟低聲開口:“有事就去廠裡找副總,他會幫你的。”

“可我哥才是廠長啊,”溫暖拒絕,“假使出了我擺不平的事,我要找的也隻會是我親哥。”

“你哥年輕,手裡的人脈沒那麼多。”趙美娟跟看傻子一樣地看她,“你辦的又不是廠裡事,扯著你哥做什麼?他又沒那能力。”

“你要是覺得他沒能力就應該讓副總帶著他結交人脈,而不是讓他被迫依賴副總。”溫暖是真的看不明白,“媽媽,咱們廠姓溫不姓榮。您可以看不慣我哥的行事,但您不能扯著外人對抗他。”

“誰對抗他了?”趙美娟一聽火氣就又要上來,“你哥是我親生的孩子,我怎麼可能連著外人對抗他?”

這話趙美娟聽著都傷心。

“您是沒有,但難免彆人不會有。”溫暖坐直,正色道,“以利誘人,無異於以肉飼狼,本就是極其冒險。有朝一日,您給的利滿足不了他們的需求,他們給的就是百倍的反噬。”

上輩子他們廠不就是這樣嗎?

效益不高,榮副總帶著財務走也就算了,可他們還做空了廠裡的賬。他們走後沒多久,廠裡內外欠債,徹底癱瘓,而他們卻逃出了海市,瀟灑度日。

但人外有人,榮副總跟財務那點小聰明也就是因為遇見的是溫成跟趙美娟。他們娘兩兩人加一起都不嗆能考個大專,屬實吃了沒文化的虧,不懂那些東西還太過相信人。可海市之外可就沒第一個溫家了,榮副總跟財務帶的那點錢很快就被人給騙了個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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