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歡醒來的時候, 外麵已經是黃昏。
房間裡光線轉暗,眼皮昏沉, 意識尚在夢與現實的邊緣。
一碗藥喝完,身體更加發燙,夢裡都在夢見火山,蒸得她一身汗。
又做了許多夢。
千奇百怪的夢,有好有壞, 誰都在裡麵,唯獨沒有她自己。
正對著的牆上映出微弱光影。
有誰在她的房間裡。
出於本能,她僵著沒有動。
呼吸聲從綿長轉而短促,慢慢清醒。
徹底擺脫惺忪困意時, 記起齊照也在彆墅。
除了他,不會有人進她房間。
溫歡鬆口氣,緊攥的拳頭鬆開。
說不清為什麼,隻要想到是齊照在身邊,就莫名心安。
不用擔心他會傷害她。
齊照這兩個字從腦海裡過一遍,就足以令人開心。
他總逗她笑, 真摯而誠懇,如他所說, 他確實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溫歡挪了挪, 從被子裡翻身,轉向枕頭另一邊。
齊照就坐在她床邊。
腿上擺著Ipad, 全神貫注, 眉頭緊皺, 像是在看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她雙手枕著側臉,喚他時聲音透著從夢裡帶出來的朦朧含糊,略顯沙啞:“齊哥哥。”
齊照抬頭:“醒了啊。”
他隨手關上Ipad,俯身上前碰碰她的額頭:“好像沒那麼燙了。”
她身上汗涔涔,額間發絲間透出汗珠,眼皮暈紅,臉頰酡紅,鼻尖泛起粉色。
像春枝枝頭一株剛被雨水潤過的桃花,含苞待放,柔柔弱弱。
齊照咽了咽,嘟嘴撇過腦袋。
重新坐回去。
他板著正經臉說:“等會再量一次體溫。”
溫歡點頭,覺得氣氛似乎不太對,他都不看她。
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和他搭話:“齊……齊哥哥你什麼時候進來的?”
齊照語氣不太自然:“五分鐘之前,到飯點了,準備喊你起床,結果你自己起來了。”
溫歡往前移了移,端詳他的臉。
少年俊俏硬朗的眉眼,寫滿……羞恥感?
嗯,確實不對勁。
溫歡越是往前湊,齊照越是把頭扭開。
都快扭成一百八十度折斷脖子,齊照終於忍不住轉過去,直視溫歡眼睛,問:“我問你,你以前總看那些什麼《哥哥是女裝大佬》的漫畫,是在暗示我什麼嗎?”
溫歡一時沒反應過來:“嗯?”
齊照悶聲問:“我帥不帥?”
溫歡猶豫,答:“帥。”
齊照:“哪種帥?”
溫歡答不上來了。
齊照劃開Ipad屏幕,舉起來,鼓著腮幫子問:“是這種帥嗎?”
溫歡傻眼了。
這不是她珍藏的女裝照嗎……
完了。
這時候反應過來,腸子都悔青。
燒糊塗了,竟然忘記平板和手機同步過,照片當然也會轉到平板裡。
虧她還呆呆地將平板送到他手邊,怎麼就這麼蠢呢。
半晌。
溫歡從床上坐起來,伸手扯齊照衣角:“我……”
齊照低眸瞅她。
溫歡硬著頭皮,睜眼說瞎話:“照片……照片裡的人是不是和你好像,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相似的兩個人呢。”
說到後麵,越來越輕,幾不可聞。
齊照哼一聲:“分明就是我。”
溫歡:“不……不是。”
齊照將平板舉到自己臉邊對比:“除了我,誰還有這麼一張漂亮的臉蛋?”
溫歡噎住,片刻,才答:“確實……確實漂亮。”
齊照怏怏地坐到椅子上。
他已經呆坐好幾個小時了。
他第一次見她,是在海邊彆墅。
可她第一次見他,卻是在地鐵上。
那個在地鐵上穿天藍色裙子戴口罩眼鏡一直盯著他看的女生,就是小結巴。
那天出了地鐵,他總覺得有誰跟在後麵。
原來是她。
人生中最囧的時刻,被小結巴碰見,更過分的是,小結巴竟然還留了照片。
齊照嚴肅問:“你跟蹤我?”
溫歡急忙擺手:“我……我沒有。”
齊照完全沒有理會她的回答,試探問:“是因為一見鐘情所以才跟在後麵拍照的嗎?”
這回溫歡答得流利:“不是。”
齊照撅嘴:“那你留著我照片?”
溫歡輕聲說:“因為……因為實在太可愛了。”
齊照一張臉爆紅。
說話都不利索:“誰誰誰可愛,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可愛!”
溫歡噤聲。
齊照抓頭發,寸頭沒什麼好揪的。
他翹起二郎腿,咳了咳,義正言辭:“這張照片,立馬刪了。”
眼睛瞄過去,繼續說:“你聽好,我沒有那種女裝的愛好,那天穿女裝純粹是因為齊疏明威逼利誘,我不是自願的,以後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殺了我我也不會再穿女裝。”
說完,他將平板遞到溫歡手邊:“我看著你刪,記得把雲端照片也刪了。”
溫歡接過平板,遲遲沒有下手。
齊照:“怎麼了?”
溫歡盯著照片,弱弱地問:“能……能不能不刪?我絕對不給任何人看!”
齊照雙手交叉抱肩:“這是我的黑曆史,絕對絕對不能留在人世間。”
溫歡仰起頭:“可是。”
不好意思說出的話埋在心裡——
可這是第一次見他時,他閃閃發光的樣子。
就算是穿著女裝,也同樣自信耀眼。
耀眼得讓她忍不住想要靠近。
溫歡咬咬牙,點下刪除鍵。
剛要刪除雲端記錄,屏幕前一隻手伸過來拿走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