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照一愣。
饒是他再怎麼神經大條,也看出來她此刻的不對勁。
她好像……在極力控製情緒。
齊照往前一步,想要問清楚,還沒有開口,拿出來的小提琴琴頭不小心碰到她肩膀。
女孩子反應激烈,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推開他。
她低吼:“我都說了,拿開!”
價值連城的琴差點摔到地上。
齊照撲到地上接住琴。
琴沒摔著,他摔著了,差點扭傷腳。
等齊照回過神,溫歡已經不見蹤影。
李媽弱弱地指了指樓上:“上去了。”
齊照抱著琴,坐在門邊,垂頭喪氣,委屈得像個孩子。
他隻是想給她一個驚喜而已。
房間裡。
溫歡大口喘氣,一邊捶著胸口,一邊顫抖著給蔣之香打電話。
打了三個,終於撥通。
蔣之香的聲音有些疲憊,大概是剛睡醒,問:“歡歡,怎麼了?”
溫歡不說話,隻是喘息。
蔣之香也不再開口,母女倆保持著通話,除了彼此的呼吸聲,再無其他聲音。
長久的沉默後。
溫歡緩緩說:“媽媽,你還……還記得你送給我的那把特斯拉迪瓦裡琴嗎?”
蔣之香:“記得,那把琴丟了之後,你傷心了很久,我想再為你購置一把,但你怎麼也不肯要,是那個時候開始吧,你再也沒碰過小提琴。”
溫歡咬住自己的拳頭:“其實……其實那把琴沒有丟。”
蔣之香聲音一頓,短暫的停歇後,她笑著說:“丟不丟無所謂,你的愛好全憑你自己做主。”
房間重歸寂靜。
溫歡往後一倒,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蔣之香:“歡歡?”
溫歡抬起手。
手懸在半空,模擬拉琴的動作。
她知道自己有天賦。
學習尚要費勁,但是小提琴不用。
給她一張弓四根弦,她可以玩一整天。
她曾以為她會一直一直喜歡小提琴,直到——
溫歡收回手臂,將自己埋進枕頭裡。
猶豫了很久,仿佛一個世紀那麼久,她輕聲問:“媽媽,你……你還在嗎?”
“我在。”
溫歡抽抽鼻子,“媽媽,你……你還記得我以前那個朋友嗎?”
蔣之香悶聲數秒:“抱歉,媽媽不記得了。”
溫歡:“就是……就是總跑到我們家門口來等的那個。”
蔣之香啊一聲:“我想起來了,回國的時候有見過,清清瘦瘦,他現在還好嗎?”
溫歡深呼吸,身體止不住顫抖,需要掐住脖子,才能得片刻安寧。
她使出最大的力氣,告訴蔣之香:“他……他不在了。”
蔣之香語氣驚訝:“怎麼會這樣。”
溫歡哽咽,每個字都需極大的勇氣才能說出來:“媽媽,他……他抱著我的琴從教學樓跳了下去。”
蔣之香聲音呆滯,沒有選擇追問,而是巧妙地轉移話題,語氣謹慎小心:“歡歡,你從來沒有告訴過媽媽這件事。”
溫歡躺在黑暗中,蜷縮身體,緊緊抱住自己:“因為……因為沒什麼好說的。”
蔣之香緩緩問:“現在告訴媽媽,是發生什麼了嗎?”
溫歡再也忍不住,第一次在蔣之香麵前哭出聲:“我怕……我怕我會因為這件事傷害到我在意的人。”
蔣之香溫柔安撫:“歡歡彆哭,如果實在擔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那就暫時遠離,冷靜一下。”
溫歡哭了一會,擦乾眼淚:“好,我……我知道了。”
蔣之香:“歡歡,生老病死是常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不用拿彆人的事懲罰自己。”
溫歡沒有回話。
直到蔣之香快要掛電話,溫歡才猶豫開口:“媽媽,不用……不用擔心我,我很堅強。”
蔣之香笑:“你當然堅強,你是我蔣之香的女兒。”
結束通話,枕巾已經浸濕。
溫歡從床上坐起來,房間毗鄰泳池方向的飄窗隨風擺動。
她沒有開燈,光腳在黑暗中前行。
走到窗前,準備將窗簾合攏,發現窗台下一個黑影。
眼眸低垂,剛好與那個黑影對上視線。
月光照進透明窗戶,落在女孩子臉上。
她剛哭過的眼睛蒙著霧氣,又紅又腫,像兔子一樣。
齊照僵住,試圖偷看被逮住的尷尬都拋到九霄雲外。
他心裡打了個突,難受至極。
胸腔裡像是生出一雙手,將他的身體往兩邊撕開。
她竟然哭成這樣。
因為他嗎?
是他惹哭她了嗎?
溫歡愣了愣,立刻將窗戶拉攏,轉身就走。
走回床邊,齊照趴在高台窗邊可憐巴巴打探的樣子揮之不去。
她想起蔣之香的建議。
拿出手機給竇綠白發信息:“乾媽,我可以去你那邊住幾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