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了許久,眼眸輕輕垂下。她竟然還記得,他的胃不好。
他想起才對她說過那麼惡劣的話,心中酸澀,第一次嘗到了後悔的滋味。
*
薑穗回到家,心裡總算開心起來。
反正情況都這樣糟糕了,她為什麼要受馳一銘的氣?早晚都得死,好歹得快樂一天。
這混賬現在估計臉色都是青的。
至於馳厭,他這種涼薄的人,她最後一回幫他了。以後他就算死雪地裡,她也不會再回頭。
她一個都惹不起,未來大不了大家就同歸於儘吧!
這個年過完,薑雪又活力滿滿了。
她捏了個雪人送薑穗,吃吃笑道:“你看它,像不像你?”
薑穗接過來,無法理解:“哪裡像?”
“長得白。”
“……”
薑雪看了眼自家樓上,賊眉鼠眼拉過妹妹:“你們學校有多少人給你表白?估計加起來都得一個班吧。”
薑穗忍不住提醒她:“姐姐,我過了年才15歲。”
戀愛腦薑雪不讚同道:“十五歲怎麼了啊,古代十五歲都生娃了!你很快就高一,然後就可以開啟‘霸道校草愛上我’劇情了!”
薑穗臉色憋得青了青。
薑雪這個烏鴉嘴!
薑雪笑容突然頓了頓:“呐,我開玩笑的。年少彆遇到太喜歡的人,才能快樂久一點。”
薑穗知道她又想起高均了,她連忙轉移話題道:“姐姐你做的雪人真可愛!”
薑雪瞬間不悲春傷秋了,她看著一坨亂糟糟的雪,再看神經病一樣看薑穗。
薑穗漲紅了臉:“醜萌也很可愛。”
薑雪哈哈大笑,捏捏薑穗小臉:“你姐姐才沒有那麼脆弱,我這輩子都不喜歡高嶺之花了,等我帶個小狼狗回來。”
薑雪一直眯著眼笑,然而漫天大雪,世界都成了白色。
她落寞地想,年少彆遇到太喜歡的人,才能快樂久一點。這是用多少真心和眼淚才換來的覺悟啊。
這年開春來得特彆早,再去上學時,都沒有往年那麼冷。
進入初三下學期,整個年級都籠罩了些許緊張的氛圍。
薑穗提前想好了自己今年的生日禮物。
現在才三月,等到九月份,她要薑水生去做一次身體檢查。下半年也是她最後練習平衡操的時間,以後就不去再去“朝露舞蹈班”了。
她脫下舞蹈鞋時,天空下起了雨。
三月的雨有些冷,R城的天氣預報從來沒有準過。
陳南南家弟弟生了病,急得快哭了,薑穗把自己的傘給了她,她想了想,去舞蹈室的倉庫,找出一塊薄薄的膠板,頂在腦袋上就要回家。
小城陽光爛漫時,溫柔又多情,下起雨來卻“六親不認”。
雨點砸得她撐著膠板的手都疼。
路過二橋時,薑穗看見了他。
他穿著黑色的夾克,撐著一把大黑傘,緩步向她走來。
馳厭這年十八歲了,個子拔高到了一米九。
她不得不仰頭看他,雨水從她濕發上流到下顎,有幾分超越年齡的靡麗。
她眨眨眼睛,看清楚是馳厭,有些防備不悅地看他。
反正對她來說不是好人。
馳厭也低眸看她。
那雙清淩淩的桃花兒眼,漂亮得快要燒起來了一樣。
他突然開口:“你小時候,我背過你一次。”
薑穗偏了偏頭:“什麼?”
馳厭說:“你說讓我回來讀書,後來我回來了。”
薑穗茫然地看著他。
少年眸色很淡,像這年冷冽的風,漆色蔓延的天空。
他說:“薑穗,那時候我覺得,R城真美。”
她眼中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和不解。
馳厭眸中映著她的模樣,突然問:“你喜歡馳一銘嗎?”
薑穗的疑惑一瞬通通不見了,她惱怒地看著他,忍無可忍:“你才喜歡馳一銘!”
他頓了頓,淺淺笑了,眸中竟然有些溫柔:“嗯,你不喜歡。那你等我回來。”
等他回來?
“最遲兩年,我會回來。”他把傘撐在她頭頂,遞給她拿好,他不敢再多看她一眼,轉身走進雨裡。
對於她來說沒頭沒尾的一段話,卻讓他覺得有些難捱。也許她明天就忘了。R城有他這輩子最不堪的經曆,也有連綿不絕雨雪,然而還有個從未懂過他心事的少女。
也許他很快就回來了,也許這輩子都沒臉再回來。
大雨一瞬打濕馳厭的頭發,他不曾回頭。
薑穗怔然看著他的背影,許久才遲鈍地想起一段往事。
時光太久了,久到她都忘了。
後來叱吒風雲的馳厭,年少時也曾背井離鄉去打拚。
他後來所有的輝煌,都是當年一點點流下的汗水和血水。
吃了那麼多苦,他當真要去擁抱他的錦繡前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