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1 / 2)

聞人酌始終伴他左右, 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何醉輕輕蹭了蹭自己的唇角,覺得他這下屬好像總有些不肯言說的小心思,譬如被試探會緊張, 被誇獎會臉紅, 以及現在這般, 不想讓自己吃不是他親自準備的食物。

這些反應乍一看倒也沒什麼, 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在彆人麵前, 聞人酌從來不會露出除了“麵無表情”和“想要殺你”以外的表情。

隻對他一個人感情比較豐富嗎?

何醉單手撐著下巴, 似笑非笑,好像被激活了魔族骨子裡的劣性。對方反應越激烈,他就越覺得有趣, 甚至能讓他暫時忘掉身體的病痛。

聞人酌耳根還有些發燙, 他僵硬地轉過身, 蹲在地上揉了揉魔狼的腦袋,隨即掏出一塊晶石遞到它眼前。

魔狼聞了聞那塊晶石,居然一臉不感興趣地走開了。

何醉投來視線,揚眉道:“倒是有趣, 這狼對晶石不屑一顧?”

魔族當中確實會出現一些體質特殊的例子, 不親和晶石,也不會被靈氣所傷,這狼到晴霄派已久還活蹦亂跳, 八成正是這種體質。

魔狼順著香味湊到桌前,它抬起頭, 對桌上擺放的食物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卻礙於何醉在旁邊而不敢輕舉妄動,隻用金色的眸子時不時瞧他一眼, 好像在期待著他快點離開。

何醉盯著它看了一會兒,莫名覺得這狼有點像那天想殺掉朔月又沒能得到命令的某個護法,不由勾起唇角,十分好心地把桌子上的食物擺到了地上。

魔狼受寵若驚,反複確認這位可怕的魔尊大人沒有想害它狗命的意思,這才小心翼翼地吃了起來。

這狼葷素不忌,很快將所有東西全吃完了,還把碟子舔得光可鑒人。它意猶未儘地東聞聞西聞聞,最終循著香味聞到了何醉跟前。

魔尊大人靠在座椅中觀察狼進食,眼睛半睜半閉,似是有些困了,他一隻手垂在膝頭,指尖還殘留著一抹糕點的梅花香。

這點餘香人聞不到,狗鼻子倒是很靈,魔狼可能被魔尊大人投喂得有點忘我,竟伸出舌頭去舔他的手指。

何醉正在半夢半醒間,戒備心卻始終是吊著的,突然感覺到有什麼濕熱的東西在舔自己,他驟然清醒過來,指尖本能地釋放出了一縷魔氣。

“尊上,”聞人酌立刻握住他的手腕,目光不善地看了一眼那條膽大包天的狼,掏出手帕幫他擦去手指上的口水,“屬下會收拾它的。”

聽見聞人酌的聲音,何醉瞬間就冷靜了,一絲殺意被他掐斷,漆黑的魔氣消失在五指之中。

何醉心頭打了個突。

這裡不是他的夜闌峰,這裡是晴霄派,派內千餘座雪山皆在裴千鶴感應之下,方才他要是真的放出魔氣掐死了狼,很有可能會被裴千鶴感應到。

他這平常耿直得像塊木頭的護法,這種時候倒是機敏。

然而下一刻,剛被他誇讚機敏的聞人酌就乾了一件不太機敏的事——他拿著手帕在何醉手指上擦了一遍又一遍,擦的時候眉頭緊鎖,好像口水不隻是口水,而是什麼要命的臟東西。

何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一時竟忘了出言阻止。

罪魁禍首的狼早被魔氣嚇到,夾住尾巴躲到了桌子底下,楚厭站在一邊看熱鬨,視線在聞人酌身上打了個轉,有些不懷好意。

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某人這舉動特彆像在和同類爭奪領地,因為“領地”染上了彆人的氣味,必須要擦乾淨才行。

她這麼想著,忽然覺得木頭變得有趣了,暗自思忖什麼時候通過入夢窺探一下他的夢境,沒準能發現什麼好玩的東西。

但這個家夥很少休息,徹夜不眠地守在尊上身邊是常事,想找個機會不太容易。

最後一次窺探他的夢境還是在兩百年以前,那次時間比較匆忙,隻來得及短暫停留,她依然記得這家夥的識海非常離奇,好像被什麼力量分成兩半,一半充滿了和尊上有關的東西,而另一半是一片漆黑,她無論如何也進不去。

“你打算擦到什麼時候?”何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路,魔尊大人語氣聽起來有點奇怪,“不過是被狗舔了,又不是被裴千鶴舔了。”

聞人酌渾身一顫,“被裴千鶴舔了”這幾個字好像無比可怕,竟讓他咬緊了牙:“若是被裴千鶴……”

何醉抽回自己被擦紅的手指:“怎麼,你要砍了本尊的手嗎?”

聞人酌渾身發抖,從牙縫裡咬出幾個字:“屬下會拔了他的舌頭。”

“就憑你?”何醉覺得十分好笑,起身在他肩頭拍了拍,“你修為與他相去太遠,若是與他正麵碰撞,還是自保逃命比較好,本尊要是被他斬去一條臂膀,也是會痛心的。”

說罷,徑自進臥房休息去了。

聞人酌僵在原地,他垂下眼,脊線崩得筆直。

以他的修為,確實沒有資格大言不慚地站在這裡,說要保護尊上。

可尊上……卻也沒有否認自己是他的左膀右臂。

他一時不知到底是該自責還是該感動,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同時衝進頭腦,亂成了一團找不到頭緒的線。他神色複雜地看向何醉消失的方向,終於深吸一口氣,轉身朝屋外走去。

即便身在仙門也不能懈怠了修煉,他須得快點突破到化神中期,哪怕遇上裴千鶴依然是蚍蜉撼樹,也要多撼掉幾片樹葉才行。

楚厭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疑惑道:“你不教訓狗了嗎?”

聞人酌並未理會,一言不發地離開了院子。

某條慫狼逃過一劫,躲在桌子底下不肯出來,短時間內都不敢再去招惹那尊大佛了。

果然投喂隻是一時興起而已,它才不是可以在魔尊懷裡撒嬌的小靈寵,不過是個處理剩飯剩菜的機器。

狼生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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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晴霄派這一屆的收徒海選已經落下帷幕,在何醉他們之後,派內弟子及時更換了試靈石,可惜再沒有人通過測試,加上他們三個,總共隻有二十三人。

景雲帶領他們前往主峰,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了天,他好奇地打量著聞人酌:“聞酌師弟,我一直想問……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聞酌”這個名字是何醉想的,免得“聞人”這個姓太過突出,而他和楚厭使用了自己的本名——他們的本名沒有外人知道,哪怕是裴千鶴。

一千年前他拜入晴霄派時,裴千鶴直接賜了他仙號“離惑”,連他俗名是什麼都沒有過問。

現在想來,他究竟是誰,從何而來,這些對溯玄仙尊來說根本無關緊要,他要的不過是神鳥幽熒之血,要一塊為他證道提供助力的墊腳石。

聞人酌走在何醉身邊,麵無表情地對著尊上的叮囑照本宣科:“被魔獸抓瞎的。”

景雲了然,剛想對他表示同情,又聽他語調平板地補上了後半句:“我與魔族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