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2 / 2)

薛振冷笑,“給你,不如燒了。”

“和長公主做的一樣?”秦北淵問。

薛振倏地抬眼攝住秦北淵的臉,渾身氣勢如同鋼針一般刺向殿中央的白發宰相,“什麼意思?”

“陛下找不到的畫,長公主親手燒的。”

“她——”薛振下意識從喉嚨裡迸出一個字,又被他自己硬生生掐斷話頭,冷冷道,“誅心還是你秦北淵更擅長。”

秦北淵不冷不熱地回應,“怎麼比得過陛下。”

薛振眉目森冷地盯了秦北淵半晌,到底不是當年那個憑衝動行事的孩子,隻將目光收回,無情道,“畫是朕留著睹物思人的,秦相若想,便尋彆的辦法去。”

“陛下這畫是殺人越貨所得,畫中人更是因你而死。”秦北淵尖銳道,“長公主若在世也會將畫討回去——否則她為何將原作燒毀?”

薛振反唇相譏,“皇姐會想讓你留著畫?她從見你第一麵開始便沒給過你一個好臉色!”

秦北淵沉默了片刻。

倒不是被薛振戳中痛腳,他在想其實自己原本是不必非要走和昭陽相悖這條路的。

——是他自己認為這樣對慶朝社稷更好,便做出了這般選擇。

於大義而言,秦北淵至今不曾後悔。

可昭陽病重又飲毒欣然離去,卻是秦北淵再怎麼聰明也算不到的。

如今將他束縛在這丞相之位上的,仍是餘存的理智同責任。

昭陽已走,被她拋下的人人卻不能跟著一走了之。

若論起來,秦北淵心中多少有些憐憫薛振。

薛振是受人誆騙挑唆,一碗毒藥送進了昭陽肚子裡,等他長大、成熟,自然會追悔莫及;可秦北淵不同,他向來知道自己一切所作所為出自本心,也不會後悔。

“可每年能見到她歸魂的是我,而非陛下。”秦北淵靜靜道。

薛振頰邊肌肉瞬間便咬緊了。

秦北淵接著問,“陛下莫非一直以為,長公主飲下你親手遞去的毒藥時仍然無怨無恨?”

他聲音平靜,言辭卻咄咄逼人、字字見血。

“秦相莫非真以為這世間有鬼魂?”薛振終於反擊,他咬牙切齒地問,“你每年於皇姐生辰見到的她,難道不隻是你想見的幻象?”

秦北淵卻並未被踩中痛腳,“陛下忘了長公主是被誰帶回汴京的嗎?”

薛振陰鷙著神情,卻不接話了。

慶朝原本是有國師的,但國師死時薛振年紀不大,隻從長輩口中聽說過國師是個有大造化、能通鬼神之人。

乃至於後來在兩任皇帝之間一肩挑起國之重任的,也是這位國師不知道從何處帶回汴京、記在先帝名下的昭陽長公主。

過去三年中,秦北淵所見的昭陽幻象栩栩如生,據他所言還能走會笑,隻是不願意同秦北淵說話。

可薛振隻能反複在夜間夢到從前的事情,仿佛被昭陽摒棄,這同她生前截然不同的對比怎能叫他不嫉妒得發狂?

“將畫給我吧。”秦北淵說。

他的態度平靜得就像是在念一道無關緊要的奏本,聲音裡沒有一絲多餘的波瀾。

薛振收緊了手指,複又緩緩展開,緊繃的神情放鬆開來。他隔空輕撫著畫像上的美人麵龐,突地一笑,“朕差點就叫秦相糊弄過去了。”

秦北淵定定看著薛振,黑洞洞一雙眼裡毫無溫度。

“就一句話,朕送給你。”薛振慢慢地將畫重新卷起,動作很是溫柔珍視,“生前你得不到的人,死後也一樣得不到。”

奪畫之爭,站在慶朝權力巔峰的兩人終究不歡而散。

殿中又隻剩下薛振和大太監兩人後,前者邊將畫像收起邊冷冷道,“秦北淵什麼時候知道仿作在朕手裡,又怎麼知道皇姐那幅原作是被她燒了的,去查。”

另一頭,秦北淵空手入宮、空手出宮,麵無表情地詢問身旁屬下,“樓蒼去了幾日?回報呢?”

“走了已有六日,回報一封,說公子行蹤已遠,他動身去追。”

秦北淵握住坐騎韁繩,微微一垂目,吩咐,“他反應不對。”

屬下微微一怔,很快便道,“那屬下派人去追?”

“他再回信,拿來給我。”秦北淵撫過馬鬃,他篤定地說,“——長水鎮有事勾住他了。”

昭陽走後,樓蒼在什麼事情上再這麼上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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