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香橋很同情庶妹這種有氣撒不得的痛苦,所以乾脆收了手裡的書,又拿了描紅字帖出來沾茶水練字。
可是這種好學的刻苦顯然又讓盛香蘭想岔了,以為她故意在自己麵前假清高。那鄙夷的眉毛都要飛入鬢角了。
如此彆扭了一路,總算是到了雀湖。
此時早先到了車馬已經在官道邊的驛站卸了馬車,讓馬兒入棚喂食。
按照往常,這些拘在城中的公子小姐們都要在雀湖邊消磨一整天,有些年歲大的公子們,都是要夜飲到第二日才回的。
所以車夫們也都有了經驗,隻將馬兒卸下來,自己也尋了旁邊的陰涼樹下消磨去了。
盛香蘭迫不及待下了馬車,帶著丫鬟嬤嬤跟相約的手帕交一同遊玩去了。
當盛香橋慢吞吞地下了馬車時,發現世子爺居然在驛站旁的茶棚下等著她呢。
倒不是金廉元生出了什麼愛惜未婚妻的心思,實在是父命難為。
之前在乾龍寺裡,因為他招蜂引蝶,惹來女子吃醋的事情不知怎麼被父王知道了,結果引得父王勃然大怒,隻跟他再三強調這樁姻緣的重要性,若是再與彆的女子不清不楚,傳到了官家那裡,便要打爛了他的脊背!
金廉元雖然行事荒誕,但深知父王為了皇位已經走火入魔,少不得要做一做表麵功夫,好好維係一下皇家賞賜的姻緣。
是以今日倒是給足了盛香橋麵子,在這裡候著她多時了。
按照天子親自為女兒節編纂的習俗,有情人當在秋池粼粼,日光之下遊湖賞景,互贈信物。,一吐衷腸。
金廉元覺得這等清爽秋日,原該跟佳人遊湖蕩舟,花叢後相擁品嘗香唇一點……可是現在他卻被迫要陪著個死丫頭片子一起乾巴巴地在湖邊走,真是辜負了良辰美景。
看著她瘦薄的身材,完全沒有張開的樣子,還未成婚便已經相看兩厭、味如嚼蠟了。
盛香橋半低著頭,一直跟在金世子的身後走著,這條繞湖一圈的木棧道不乏帶著婢女小廝,一雙一對的有情人,雖然也是禮數周全地間隔幾步而行,但顧盼之間都是濃情蜜意。
唯有萬歲欽賜的佳偶一對,一高一矮,隻顧走路,彼此都不看向對方。
想到兩年後便要迎娶這個跋扈淺薄的女子,金世子覺得自己是天地間最最可憐之人,忍不住再次喟然長歎,然後悶不吭聲地走了半圈湖。
盛香橋累得腳都要斷了。為了墊高些,她的繡花鞋下加了許多硬墊子,若是走一會還好些,可是像金世子這般遛驢拉磨,沿著湖一圈圈地走,顯然是不行的。盛香橋覺得小腳趾旁已經磨出水泡……
“那個……世子爺,我們去那亭子坐坐可好?”因為腳太疼,盛香橋實在忍不住對世子道。
金廉元覺得她是在尋借口跟自己套近乎,還想效仿彆的女子,邀約自己到亭子那傾談。他心內冷哼,可畢竟受了爹爹的訓斥,所以擺了擺手,請盛小姐往路旁樹叢後的亭子走。
因為有茂密的樹叢遮擋,所以在木棧道上隻能看到亭子延伸出來的飛翹亭簷。
可再走幾步時,雖然不見亭身,卻聽得見亭子處有人再說話。
“……這是我繡的護手,你總是舞劍,說不定需要用著……”說話的是個軟綿綿的女聲,那種帶著柔情的腔調,是女子麵對自己心上人時,忍不住發出來的。
可惜這腔柔情顯然時錯許了,隻聽冷冰冰的男聲道:“我不用這個,還請小姐拿回去贈與自己的父兄吧。若是無事,在下先告辭了。”
盛香橋不會錯認這聲音,分明就是她的那位四表哥。
拜凝煙功課做得勤,她對盛府近親的情形記得甚牢。成天複表哥因為要考學,尚未議親。
而且成培年覺得若兒子考取了功名,再定親時,便可更往上進一進,尋個顯赫的人家聯姻。可聽著樹叢後的言語,分明是有姑娘看中了表哥,私下裡給他繡品呢。
盛香橋覺得貿然走過去衝撞了表哥的私事顯然不妥,於是便頓住了腳步,不再往前走。
可金世子是個不怕事大的。雖然聽到了聲音,依然興衝衝地往前走。
盛香橋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一聲,便聽樹叢後腳步淩亂,一個裹著黑鬥篷,用帷帽遮住自己臉兒的女子急匆匆地從樹叢轉了出來,低著頭快步離去了。
金世子看著那被鬥篷遮掩住身段的背影,仔細看了看,也沒看出是哪位千金如此大膽。
不過盛香橋嗅聞著剛才從那女子身上飄逸過來的一縷香氣,倒覺得自己曾經聞過……好像就是在乾龍寺吃素齋時……
不及多想,成四郎已經從亭上走下來了,看著金世子和他身後的小表妹,揚眉問道:“你們怎麼走到這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