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識趣的,自當對方才亭下私會的事兒閉口不談,可金世子向來不是這等體貼之人,哈哈大笑道:“好你個成四!昨日問你可要同來,你說你與棋友作約,沒想到卻是在這裡幽約佳人……”
沒等世子說完,成天複便打斷了他的話,指了指亭上石桌碼放好的棋盤:“的確是有約,隻是前天跟人相約在此對弈,忘了今日乃是陛下欽定的女兒節,正趕了個熱鬨。”
金世子指了指那帷帽女子消失的方向:“那位就是你的棋友?”
成天複轉身去給金世子倒茶,漫不經心道:“不過碰巧遇到的,本不相乾,寒暄幾句而已,還請世子爺厚道些,莫要毀了女子清譽。”
金廉元已經習慣了這位兒時伴讀的一本正經。可惜成四白白生了副好樣子,平日裡除了讀書就是舞弄棍棒。
按理說,也到了嗅聞花香,開解風情的年歲,可也不見他對那些示好的姑娘們有什麼笑臉。
這點上,成天複可比他那個風流倜儻的爹差遠了!
就在這時,成四郎的目光越過了刨根問底的世子爺,看向徑自坐在亭子台階上的小表妹:“怎麼坐在這裡了?”
盛香橋的腳疼得實在不行,那兩個身材高大的小爺又堵在亭子口說話,她進不得,隻能就近坐在台階上歇一歇腳。
回頭要斟酌一下,這鞋裡的墊子用什麼替一替,實在是太磨腳了。
聽表哥開口問,她便尷尬笑了笑說:“世子爺生得魁偉英武,步子邁得大,我……有些跟不上……”
聽到這,世子爺長舒一口氣,甚是愉快道:“既然累了,盛小姐不必再走了,恰好你表哥在此,就留下來好好觀棋歇息下吧!”
說完,也不待表兄妹回答,他便興衝衝地領著小廝轉身裡去了。
方才遊湖時,他與接連幾位紅顏知己擦肩而過,一個個幽怨的眼神看得世子爺於心不忍,就此甩掉乾巴巴的盛香橋,再與那些佳人倚樹而遇,挽手泛船,才不辜負這碧山秋水,漫爛時節。
盛香橋沒想到世子爺居然這麼就甩掉了自己,有些目瞪口呆。就算他厭煩自己,好歹將她送回到馬車上去啊!
如此略帶曖昧的日子,將她一個小姑娘留給同樣青春芳華的表哥獨處,算是哪門子的事啊?
不過成天複倒是沒說什麼,讓凝煙拿軟墊子鋪在亭子的石凳上,讓表妹坐。
凝煙縮著脖子表示,出門太急,遺漏了墊子,沒有帶!
成天複看著一臉坦然的趙嬤嬤和那滿臉心虛的凝煙,心知這二人知道小姐的真假,伺候起來難免懈怠。今日外出忘帶了墊子一類的,就很順理成章了。
老奴刁蠻,小奴糊塗,他懶得申斥,便讓青硯拿了他的墊子給盛香橋。
盛香橋哪裡敢坐,連連擺手說不用,雖然成四是名義上的表哥,卻是實打實出錢的主子,且得恭維著呢!
成天複卻不再看她,隻擺著棋子說:“坐吧,女孩家著涼了對身子不好。棋友將至,暫時不得送你回去,你且在旁坐著消磨一下,待棋局散了,我再送你一同回去。”
表哥既然這般說了,盛香橋便乖巧接過墊子坐下。
她看表哥棋盤旁邊缺少了些果盤,做局未免有些單調,秉承著禮尚往來的禮數,她便叫凝煙從帶來的食盒裡取了香炒花生、蜜餞果脯,還有幾盤子甜點——這些原本都是給世子爺預備的,現在不過是借花獻佛,討好一下她的財神小爺。
不多時,成天複候著的棋友果然來了——居然是位頭發半白的中年男子,身邊還帶著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聽成表哥跟那中年男子的寒暄,這位姓辛的先生是位郎中,好像先前在京城開過醫館。隻是後來妻子病逝,辛先生為了照顧孤女,便辭了差事,回轉了鄉下老家。
前些日子在城中的棋館裡,成表哥跟這位辛先生相識,一見如故就成了忘年之交,因為辛先生明日就要回鄉下了,就相約在此再儘一下棋興。
辛先生醫術了得,棋藝更是精湛,與小友笑著寒暄幾句後,便對坐落子,迫不及待地開始下棋。
而盛香橋閒坐一旁,便跟那個叫紅兒的小丫頭一起玩。至於跟著她的丫鬟婆子,則站得略遠些,省得攪擾了四少的雅興。
紅兒今年八歲,對玩耍很有技藝,從爹爹和成少爺的棋簍裡摸了幾些黑白棋子,便教盛香橋下五子棋。
盛香橋不一會便學會了,跟小丫頭一起下得津津有味。紅兒輸了,就拿爹爹的袋子,讓她選零嘴。
而辛先生和成少爺對弈幾局儘興之後便在一起茶飲閒聊。
盛香橋一心二用,一邊跟紅兒下棋,一邊聽著旁邊人說話。
不過,她覺得表哥似乎話裡有話,想要從這位先生嘴裡套出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