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1 / 2)

異香 狂上加狂 10767 字 3個月前

成天複恍如未聞, 提筆在畫中人的桌上添了一根小巧的骨頭,挑眉問:“怎麼?嫌畫得不好?”

香橋癟了下嘴,不情願道:“畫得自然是好……”

成天複笑了笑, 從畫像下麵又抽出一張,正是王姑娘正在憑窗看書的畫像, 規規矩矩透著大家閨秀的風範。原來他畫得甚快,在香橋算賬的功夫居然畫了兩張。

“你屋子裡的畫像有些年頭了,回去燒了, 再換成我畫的這幅, 免得讓人比較。”成四淡淡解釋道。

香橋覺得言之有理,畢竟那舊畫像裡的是真小姐,不是她這個假千金。

不過看著表哥屈尊為她勾勒的丹青,卻有些犯難——沒看過哪家千金的畫像是打著算盤又啃豬爪的,這……不是在影射她貪財又貪吃, 乃是刨財的高手嗎?

就在這時, 表哥微微低頭,看著她半嘟起的嘴問:“不喜歡?”

錢老爺親手畫的, 敢說不喜歡嗎?香橋連忙扮起笑臉, 連聲說歡喜得很。

成四怎麼看不出她的違心, 卻不點破,眼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道:“回頭我讓青硯找人裱糊好了,便送到你房裡去,你若無事, 便出去吧。”

香橋乖巧應聲後, 便出去順帶替表哥掩上房門了。

待關上門時, 她衝著緊閉的房門做了個鬼臉:臭表哥, 罵人不帶臟字, 難怪原主跟他鬨得僵!

不過虧得表哥施以援手,在王家嫁女前,爹爹的房內總算有了寄托相思之物。隻是香蘭看到表哥居然給香橋畫了新的肖像,難免有些嫉妒,嘟囔著表哥厚此薄彼,非要表哥公平些,也要給她畫一張。

表哥答應倒是答應了,可是畫得比盛香橋的更敷衍,居然是一個拿著團扇的小姐在跟另一個接耳說話,那用扇子遮去大半張臉兒,若不是衣服的式樣,壓根看不出來是香蘭。

香蘭有些不滿意,覺得這畫的意境有些難猜,大約是閨中密友相處之趣,可看不到臉,像什麼話?

她有心讓表哥再畫,可表哥這幾日都不在府裡,幫著舅舅選買東西去了,想見都見不到。

眼看著盛宣禾成婚的日子臨近,府裡的庶務也變得繁多。盛宣禾雖不是頭婚,可對方王家是第一次嫁女。聘禮、排場都不能小氣苛待了。

幸而桂娘回府,可以幫著老太君打點些,可是她以前在成家的時候也不掌家,麵對繁多的雜事,也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忙得不可開交。

作為家中的小輩,盛家姐妹們並不是很忙,隻需提前給自己準備出席婚宴時式樣新穎的裙裝便好了。

盛家原本給三位小姐預備了布料的。可是得晴小姐來回翻看了一番,皺眉說:“這花式……怎麼都是去年的舊料子啊?”

香蘭看著得晴表姐挑剔的樣子,便挑唆著讓得晴出錢,給她們幾個買些時興的布料來。

盛家節儉,往年份例的布匹沒用完,就不會再買新的,就連祖母壓箱底的布料,也是用料名貴,但花樣子已經不新鮮了。

現在成家兄妹雖然寄住在盛家,可都是腰纏萬貫有錢的主兒,並非衣食須得人施舍的貧寒之輩。

香蘭便仗著自己年紀小,厚著臉皮想揩表姐的油水。

不過得晴也不在乎這些個,在成家長大的孩子從小就沒有受過錢銀的憋屈,聽香蘭這麼一攛掇,就去管哥哥要錢銀去買布料。

得晴如今年十四,也懂得人情世故,知道自己寄住在外祖母的家裡,總要做足人情,所以香橋雖沒開口管她要布料子,出去選買的時候,她還是邀約上了香橋。

盛香橋從來不放過任何出府的機會,聽了得晴的邀請,連忙說好。

凝煙給她穿衣服的時候,看著每次盛香橋外出時都要穿的藕色長裙,低聲嘟囔了一句:“小姐,不換一身彆的衣服?”

香橋笑著表示這身衣服她穿得舒服。

不過待凝煙轉身給她拿披風的時候,她連忙將裝了銀子和銀票的錢袋子藏在腰間縫的內袋裡。

這內袋是她讓凝煙縫的,隻說外出交際時愛餓,所以在內袋裡放些麥芽糖什麼的能充饑。不過等真出門的時候,這個內袋裝的都是她積攢的銀子和錢票。

雖然王府在盛家派了侍衛監管著她,但隻要外出,就有可能尋到逃跑的機會。盛香橋不想做那個凶狠王爺的棋子,在出嫁前的兩年裡,總要尋個機會逃出去的。

這幾個月,她將表哥給的大部分銀子都換成了銀票,隻留了些方便花銷的小銀錠子,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不過盛香蘭和成得晴可沒有香橋這麼重的心事,一個個都是興高彩烈,盛裝打扮地出門了。

在馬車裡,香蘭親熱地拉著得晴,表姐長表姐短,便顯得不說話的香橋有些不得趣。

今日是得晴做莊,拿錢給兩個表姐妹花銷,理應得到彆人的諂媚才對。

她看香橋心不在焉的樣子便有些悶氣,開口問:“表姐,你往窗外看什麼呢?”

香橋不好說看逃跑路線,便順著窗戶指了指:“凝煙說雪綠茶樓新出了個芙蓉鹹蛋餅,我在想……會是什麼神仙滋味?”

香蘭翻了白眼,她原本嫉妒表哥給嫡姐畫了露臉的畫像,可現在看那啃豬蹄的畫像可真是抓住了嫡姐的精髓,整日隻想著吃!

要知道這幾日,為了在父親的婚宴上穿出“楚腰腸斷掌中輕”的輕盈感,她和得晴表姐已經有三四天未飽飯了。哪裡像香橋,仿若挨過饑荒一般,每頓不吃完兩大碗米飯都不肯下桌。

說來也氣人,嫡姐這麼能吃,卻依然腰肢纖細,個子倒是長了不少,她聽過下麵的小丫鬟偷偷地議論,說大小姐仿佛花遇春風一般,不光性子變好些了,連身材模樣也變得愈加好看了。

這些話聽多了,莫名讓人牙酸,所以一看姐姐就想著吃,香蘭立刻冷哼笑道:“你倒是會挑,在雪綠茶樓吃一頓體麵的糕餅茶水,足足得三四兩銀子呢。咱家現在為了爹爹的婚宴,花了不少銀子,哪裡還有閒錢讓你嘗什麼芙蓉糕餅?”

香橋笑了笑:“不過說說,難道提個名字,夥計就能眼巴巴地來收錢不成?”

可惜成得晴節食數日,最聽不得美食,舌頭素寡了幾日,閉眼時都是蜜糖雞腿在飄,此時驟然聽到個“鹹蛋餅”,立刻齒間生津,痛下決心道:“既然大表姐想吃,不如由我做東,去吃上一盞茶再買布也不遲。”

香蘭雖然想養出細腰的意誌堅定,但去雪綠茶樓吃茶點這樣的事情既雅致又金貴,反正依著她自己月錢是絕對吃不起的。

現在有財大氣粗的成表姐開口,自然也樂得順水推舟。這般商定之後,馬車再次撥轉車頭,三個小姐妹便興致勃勃地去茶樓品茶吃點心。

大西王朝民風開放。未婚的小姑娘們隻要有仆役媽子陪同,也可以接伴外出飲茶。

而且這雪綠茶樓的茶錢不菲,並非一般平頭走卒能來消磨的,所以三個小姑娘茶樓的時候,大廳裡也不過坐了三兩個人罷了。

成得晴知道盛府家規戒律甚多,給兩個表姐妹的月錢也不太多。她想到哥哥曾經跟她說過,他們如今寄住盛家,更要待盛家姐妹親厚一些。所以乾脆叫了夥計,包了一座雅間,給兩個表姐妹長一長眼界。

雅間裡鋪設的是織入香草的厚席,席子下木地板裡嵌了地龍。

待脫了繡鞋坐下,立刻覺得熨帖的熱氣裹著香草氣從腰際升騰而來,加之雅間的窗戶衝著內庭,成名匠師搭建的園林庭樹帶有前朝古韻之風,再配以雅間牆壁上懸掛的名貴字畫都讓三兩銀子一壺的茶水品酌起來分外香醇。

香蘭舒服地坐下後才想起,她家每個屋子也都有地龍,還記得小時候一入秋,各個屋宅的地龍煙囪就開始冒煙了,暖烘烘的。

可惜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府宅裡開源節流,如今似乎也隻有祖母屋裡的地龍早早地燒起來,彆的屋裡,不等數九寒冬絕對不會浪費一根柴草。

香蘭的一番追思往日的溫暖引起了得晴的驚叫:“不會吧,大舅舅這般會過日子?怪不得我昨夜凍醒了,還以為你們府上的地龍壞了呢!”

她昨日凍醒時還想喚盛府的管事問問,還是母親讓她不要多事擾人,隻讓丫鬟給她灌了兩個湯婆子塞入被窩裡。

現在聽到這居然是盛家一貫的節儉傳統,驚詫之餘不禁問盛香橋:“表姐,你夜裡睡覺不冷嗎?要不你跟大舅舅說說,早些燒地龍吧。”

香橋搖了搖頭,泰然道:“我讓凝煙在花園子裡抓了隻斷奶的小貓,洗乾淨了抱在被窩裡,暖和極了……要不,今晚我讓她也給你們抓兩隻?”

“……”香蘭和得晴麵麵相覷,齊齊搖頭。

得晴想讓大表姐當出頭鳥的想法落空,隻能悶悶地喝一口香茶,心裡想大不了讓哥哥回頭買些炭木柴草送到管事那裡,今年早些燒地龍就是了。就怕母親又要說自己故意炫富,讓舅舅難堪,不夠懂人情世故……在盛家這般節儉的過日子,可真是苦了自己了。

幸而不一會,夥計端來了兩碟精致的糕餅,二兩銀子一碟的糕餅立刻衝淡了小姑娘們晚秋難熬的哀愁,嘰嘰喳喳地吃起糕餅聊起時興的裙擺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