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2 / 2)

異香 狂上加狂 10767 字 6個月前

不過這類話題,香橋都插不上嘴,她索性隻傾聽著,避免自爆其短。

閒著無聊時,她一眼掃到了掛在牆上的一幅“遠山孤釣圖”,這畫著墨清減,卻烘托出孤高清遠的意境,一看便知應該出自大家之手……

這畫……她見過!

香橋的目光凝住了,當她將目光調向畫的落款處時,卻發現那一處,被一方陰刻的大印蓋住。

這大印黑壓壓的略顯突兀,隻“不問出處”四個大字,很明顯是為了蓋住原畫者的印章。

也許是看到了香橋注意的眼神,得晴也扭頭看去,見了那印撇撇嘴道:“這字畫來路不甚正,不過畫得實在太好,賣家隱去原作者,收購的價錢也會略低些,像茶樓這類地方,不過是為了裝點門麵,而這隱去了畫者名姓的畫,往往更耐人尋味,可以讓人賞茶之餘,琢磨畫功文筆,考證下出處宗派……當然若是遇到行家,就算蓋印也是無用,若是懂鑒賞收到了真品,就賺大了!”

“成表姐,你知道得可真多啊!”香蘭看得晴賣弄,連忙捧場恭維。

得晴嘴角含笑,得意地說:“我也是聽我哥哥說的,他跟那些同窗倒是經常來此處飲茶消遣。”

等品茶完畢,結賬下樓上馬車的時候,香蘭發現嫡姐香橋一直遲遲沒有下來,而且她身邊的丫鬟婆子,除了凝煙外都被她支開來馬車上取東西取了,便有些奇怪地讓身邊的丫鬟去看看。

不一會,那丫鬟回來低低跟她說:“大小姐在跟掌櫃的講價,要買剛才雅間裡的那幅字畫。掌櫃的要四十兩,大小姐殺了殺價,還沒殺下來呢……”

四十兩!兩個小姑娘雖然不是小街陋巷裡的貧家女,也著實被這價錢嚇到了。

盛香橋這是瘋了嗎?難道她被三兩銀子一壺的香茶衝昏了頭,以為自己沾染了畫室書香就成了鑒畫名家不成?

這時,盛香橋已經抱著卷起來的畫軸走了出來,立在馬車旁的香蘭和得晴又是倒抽一口冷氣,齊齊道:“你……居然買了?”

香橋微微一笑:“啊,我看這畫挺雅致,跟我臥房的簾幔很搭,就買下來了,不貴,殺完價才一兩銀子。”

她原本是想偷偷買下來的,沒想到香蘭居然派丫鬟來催,被她看個正著。

其實這畫是花費了三十兩銀子買下來的,若是時間寬裕,她還能跟掌櫃的再細殺殺價錢,可惜見那丫鬟探頭探腦,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她匆忙間隻能傾其所有了。

香蘭有些不信,正想派丫鬟再去問問掌櫃,這香橋花了多少銀子的時候,得晴不耐煩道:“既然買了,就趕快上車,還要去選布料呢!”

盛香橋抱著畫卷皺眉道:“方才糕餅吃得有些撐,想躺下休息……要不你們先去買吧,反正祖母也給了我布料子,我也不是很急切要買布。”

得晴翻了個白眼:“你要回去,馬車送你豈不是又要耽誤時間?”

“我不用坐車,反正這離府宅子也不遠,我跟丫鬟們走一走,正好消化一下……”

香蘭倒是巴不得香橋不去,就祖母這次給的那幾塊料子,老氣得很,再美的小姑娘也得穿老了。到時候她買了好看的布料,正可以壓著嫡姐一頭。

想到這,她顧不上詢問畫卷的價錢,迫不及待地催促著得晴一起走了。

香橋目送馬車駛離,正要轉身往回走,卻跟迎麵來的人裝了個滿懷。

待抬頭一看,還真是冤家路窄,居然是金世子。怪不得她身邊的丫鬟沒有攔著他。

金世子明明食自己故意撞上來的,可卻惡人先告狀,挑著濃眉低聲道:“出門在外,也沒個穩重樣子,像什麼話?”

香橋知道跟這位講不出道理,所以她後退一步,朝著世子福了福禮道:“這麼巧,在這碰到世子爺您了。”

其實金世子早就到了茶樓,隻不過幾個小姑娘唧唧喳喳的沒有看到他而已。

方才他立在樓梯處,正好聽見盛香橋跟掌櫃的殺價。這個刁鑽的小丫頭,砍起價來跟市井販子一般的油滑,隻是從來不知她竟然是愛畫之人,為了一副名不見經傳的畫作,居然這麼舍得掏銀子。

金廉元本就是個愛交際花錢的金貴小爺,倒不覺得盛香橋這麼舍得花銀子有什麼不妥。隻不過對他的這位未婚妻有了些許意外。

他還以為她是個隻知道打扮聽戲的膚淺女子,可是這幾次見她,卻覺得她的書卷氣漸濃了。

既然她沒有馬車,他作為她的未婚夫婿,自然有義務送她回府。所以在香橋婉言謝絕上他的馬車後,他便要儘一儘義務陪著香橋一同走回府裡去。

香橋也不好回絕太生硬,隻能像當初遊湖一般,跟他一前一後地無聊走著。不過世子爺今日也不知吃錯了什麼藥,有些聒噪,一直誇她眼光好,這幅畫買得值。

“我上次來茶樓時,也看著這一幅有些意境,沒想到你居然先買了。”

香橋聽著,突然問道:“世子爺也懂畫?”

金廉元哪懂,隻是覺得這麼乾巴巴的走有些尷尬,不知怎麼的想沒話找話罷了。於是乾脆拿了好友成四當初品鑒的話來賣弄。

“這畫應該是贓罰庫流出來的,應該是好東西,隻是不知為何蓋上了名姓,不知出處,不然你三十兩銀子可買不來這個!”

香橋眨巴大眼好奇地問:“那世子也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這畫從哪個府上流出的?”

金世子接過那畫軸,指了指軸下的一行蠅頭標注道:“你看著日期沒有,亥年六月七日……這得回頭看看那年哪個府上被抄家了……”

話沒說完,世子轉頭一看,未婚妻的小臉煞白一片,身體都微微顫抖。

他連忙伸手要去攙扶她,可是香橋很快就鎮定了下來,並且輕輕後撤不讓他扶——就算是掛了婚約的名頭,也要舉止得體。

世子爺訕訕收回了手問:“你是哪裡不舒服嗎?”

香橋低聲道:“有些走不動,看來我還得需借世子爺的馬車一用……”

金廉元看她臉色白如宣紙,並不像假裝的樣子,連忙揮手叫了馬車,讓她坐上車後,他坐在車外護送她回府去了。

待下車時,世子爺想要問香橋要不要瞧郎中,卻見她頭也不回如一抹幽魂般轉眼飄入了府門。

世子爺覺得自己的熱臉再次貼了冷屁股,隻恨恨哼了一聲,再次提醒自己以後再也不會主動搭理這個卸磨殺驢的小丫頭片子!

待香橋回到自己的臥房裡,叫一乾丫鬟媽媽們都退下做事,這才抱著那畫軸重重坐在桌邊,深吸一口氣慢慢鋪展開來。

雖然隔著年頭久遠,而且落款也被黑印蓋上,可是打開卷軸,香橋還是一眼看到背麵正中央一個小小的“晚”字。

這是她親手提上去的,原本是要題在正麵的,可是父親怕她稚氣十足的題字毀了古畫意境,好說歹說,才允許她在後麵不起眼的地方寫了個小小的字。

這幅畫是父親家收藏的畫軸,外祖母過壽時,父親將這畫贈給了外祖母作為壽禮。後來外祖母家寫信時還說,這畫甚得老人家的喜歡,常年掛在她的臥房裡。

可是現在……這畫並不在外祖母家,而是經過了贓罰庫的手,輾轉流入黑市,掛在京城的茶樓上。

亥年六月,那是父親被害,她家被罰抄的一個月後,也就是說外婆家都沒有幸免,也被抄家處置了……

猶記得當年父親被捕,母親怕她受到連累,便托付了家中的一對家奴,護送她去嶺南的外婆家。

雖然當時不知外婆家的情形,但是母親篤定,外婆家應該無恙。

怎奈半路她卻被歹人劫持賣入了人牙子窩裡……關於被劫走時可怖的回憶,香橋事後都不甚願多想。

今日憑借一副舊畫推敲出外祖母家可能也遭了難後,許多的回憶頓時抑製不住湧上心頭——在她被劫持的頭天夜裡,那對老仆似乎曾說過什麼“柳大人得罪了不該得罪之人,隻怕嶺南章家也撐不住”……還有“有人要買她性命,可若是害了她,於心不忍”一類的。

當時她在半夢半醒之間,也沒太留意,可是如今她比當年大多了,細細再去想,她當時是被獨留在客棧裡吃東西的,那對老仆臨走時似乎含淚嘟囔了什麼迫不得已,都是為了她好一類的話,然後就一直不見人了,待她出門去尋時,就被街邊的人牙子一把拉扯上了馬車……

當時她哭喊著那對老仆的名姓,還對人牙子說不要害她,她外祖母家會出錢贖人。

那人牙子當時說什麼來著——“贖人?你們家的人都死絕了!給我記住!以後不準說你的名姓!不然我這一兩銀子可就白白打了水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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