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不下去了,便辭了胡氏。
張軒德當然不滿意,三番五次催著沈清月去。
沈清月皺眉道:“我看得出來,顧夫人不是個掌事的人,你有事還得直接找顧大人。”
張軒德砸了個杯子,大發脾氣道:“我上哪兒去找?人家根本就不願意見我!好容易求了人疏通關係,叫你去見顧夫人,你卻連話也不知道說了,我娶你就是為了做個擺設?”
沈清月不想跟張軒德做沒用的爭吵,她道:“總之他現在肯讓你進顧家去,那就是有機會,既然你見不上他,就投其所好,想辦法見上他。”
張軒德覺得有道理,他又靜坐下來問:“怎麼投其所好?”
沈清月道:“我一個內宅婦人知道什麼?你到外麵打聽比問我好。”
張軒德二話不說就走了,隨便找了些昔日同窗,便知道顧淮平常沒事的經常下棋。
他便去學棋,還打聽了顧淮的下棋習慣跟路數,另請棋手替他分析解棋之法。
奈何他笨,經常聽幾遍都聽不明白,沈清月有時候坐在旁邊,還比他先聽明白,但她不會插嘴,她知道張軒德的脾氣,窩裡橫,所以緘默不言。
張軒德做了官之後就喜歡鑽營,這事他倒是上心的很,忙碌了好些天,覺得自己小有所成,想去小試牛刀,又讓沈清月去顧家找胡氏約人。
沈清月就去了,胡氏答應見她,但是沒有立刻就來,她也不煩躁,在外麵就是這樣的,求人難。
她在小花廳裡坐了很久,坐到腰酸背痛,腦子也有點發昏,便忍不住伸手去揉揉太陽穴。
顧淮正好從小花廳後麵路過,他隔著後麵半開的隔扇,看到了一雙如蘭的玉手,又白又淨,嫩的像一把水蔥,他喜歡這樣的手,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奈何隔扇隻是半開著,他委實瞧不見這女子的容顏,隻看得見她又去捶了捶後背,大抵是坐累了。
他常常伏案,他知道這種累。
顧淮怕驚動人,到底還是離開了,卻在路上撞見了胡氏,他問她:“小花廳裡的是誰?”
胡氏道:“張家的媳婦沈氏,您交代我要見她的。”
顧淮點了一下頭,就回書房去了,沒多久胡氏來找他了,跟他說:“沈氏說,她丈夫想約您下棋,您見嗎?”
顧淮猶豫了一下,想起了沈清月的手,便問:“什麼時候?”
“您休沐的日子。”
“讓他來吧。”
胡氏福身出去了。
夜裡,顧淮去了廂房,他對比了她們的手,都沒有沈氏的好看,因此也興致缺缺,來的早,離開的也早,最後還是自己睡的,不過胡氏搬出去之後,他不睡書房,睡上房。
顧淮休沐的日子到了,他在前院的小廳裡見了張軒德,他以為張軒德敢跟他約棋,至少有些功夫,沒想到半刻鐘沒有,就敗落了。
和這種人下棋,太沒意思了,浪費時間。
顧淮待張軒德敗了,便借故離開了,張軒德知道,這就是沒巴結上。
張軒德心情煩悶,回家又發脾氣,但他沒朝沈清月發,沈清月也就沒理他。
他發到最後,還是發到了沈清月身上。
沈清月不堪地躺在床上,想殺了他!
但她不想死。
她手裡還有幾個鋪子和秀坊,那些繡娘們,等著她養……她還有羅媽媽和忠心的春葉。
沈清月第二天收拾好後,又裝作沒有發生任何不愉快,和平日裡一樣,打理內宅,管理鋪麵。
那些不好的事,她沒跟任何人說。
後來的幾天,張軒德雖然一直在妾侍那裡過夜,但白天到沈清月這兒來的時候,還是不大高興,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脾氣,讓人很難受。
沈清月便跟他說:“你可還記得顧大人怎麼走的棋?”
張軒德記得一些,因為他壓根就沒跟顧淮對上幾招。
他輕蔑地道:“你問這些做什麼?你又不會下。”
沈清月道:“你說給我聽聽。”
張軒德便準備去拿棋盤來複盤,沈清月卻已經在腦子裡畫出了一個棋盤。
複盤的時候,張軒德還是忘記了一些,沈清月記得顧淮的棋路,她根據顧淮的習慣,推測出了棋局的樣子。
張軒德有些驚訝,他笑了笑,道:“清月,你怎麼還有這個本事?你以前學下棋了?怎麼瞞著我?”
沈清月道:“我沒學過,隻是你學的時候,跟著聽了幾耳多。”
張軒德興致高漲,讓沈清月陪他博弈,他總是輸,輸了就不高興,沈清月又耐心地跟他講應該怎麼破顧淮的棋路,她說:“顧大人的棋走得很縝密,要贏他,隻能學他。”
沈清月說完,便教張軒德如何破棋盤上的局。
張軒德看完棋局,懊惱道:“原來我第五步就下錯了!要是再讓我下一次就好了!”
沈清月暗道:再下一次,顧大人的棋路又變了,你怎麼可能知道。
她隻好推算出幾種顧淮最可能會走的路子,讓張軒德死記硬背。
張軒德終於背下來了,她又讓沈清月去求胡氏,沈清月隻好厚著臉皮去了。
胡氏轉告了顧淮,說沈清月告訴她,張軒德棋藝大有長進,顧淮想起上次讓張軒德灰溜溜地走了,覺得不妥,貌似沒有做到承諾舒閣老的事,便答應了。
這一回,張軒德令顧淮詫異了。
張軒德同顧淮走了足足兩刻鐘。
不可能的。
顧淮在沈家族學教過張軒德,他知道張軒德是什麼腦子,短時間內提升不了這麼快。
他問張軒德,棋技師從何人。
張軒德諂媚道:“學生為了能與先生博弈,自己日夜苦學鑽研,悟了一二。”
顧淮不信,他隨便地變幻了棋路,張軒德果然露餡兒了——他就是死記硬背而已,他的背後有人教他。
顧淮在猜,這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