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愛嗎。
愛是最強大的力量, 也是最扭曲的詛咒。
*
“愛啊……”
夏油傑靠在牆邊,仰頭輕歎。
如果忽略掉此時少了一隻的臂膀與渾身血跡傷痕累累的戰損模樣,或許他還能繼續認真思考著這道命題。
可惜此刻的他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毫無疑問, 他被打敗了。
雖然他將七、八成咒靈投放到世界各地,才導致自己隻有三成左右的咒力對戰乙骨憂太,不過確實也因為他過於輕敵才被擊敗了。
夏油傑微微闔眼。
回想起最後決戰的那幕。
黑發少年最後一刻解放了析本裡香全部的力量,如此驚人到足以轟動整個咒術界的力量, 代價僅僅是——
名為愛的犧牲品。
*
“謝謝你保護我裡香,謝謝你喜歡我。”*
“最後……再借給我一次力量吧,我必須阻止這家夥。”
“之後我就什麼也不需要了……”
“我的身心與未來全部交給裡香, 今後我們就真的在一起了哦。”
“裡香,我愛你。”
*
夏油傑低嘲一笑, 愛的犧牲品?
他靠著牆壁緩緩坐下, 大量流失的血液讓他的臉色蒼白到嚇人, 夏油傑抱住臂膀斷掉的傷口處, 闔上的眼眸緩緩睜開。
盯著自己腳下淌下的血跡看似走神。
或許不是犧牲?
是承諾?
與愛人同歸於儘的浪漫之事,在夏油傑的認知裡從來都不覺得多麼有意義。
人生的意義隻存在於生前。
無論多麼偉大的愛情與豐功偉績, 死後除了被唏噓兩句,記入一本薄冊隨之什麼也不剩了。
那些美好畫麵的希冀與故事,背後是用同伴們的屍山血海所堆積出來的啊。
夏油傑的耳朵動了下, 隨即揚起熟悉的笑容。
“來了啊,稍微有些慢呢。”
“悟。”
穿著深色高專教師服的男人停住在他麵前,身形修長,銀白色的發絲與眼睫將整個人襯托得一塵不染。
璀璨的蒼藍眼眸在他的注視下逐漸變得晦暗。
“我的同伴們都還好嗎?”夏油傑忍住肩上的疼痛,朝他露出極淺的笑意。
“都逃走了哦。”
五條悟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夏油傑頓時失笑, 揚了揚下顎:“我和你不同, 我很溫柔的啊, 沒有下死手喔。”
“因為我信你啊。”
五條悟抬眸直視著他,蒼藍的眸色宛如冰川一角,儘管語氣淡淡卻不曾顯露出任何生疏,抱起手臂:“像你這種人,不會無緣無故殺掉高專學生和年輕咒術師。”
“哈哈哈——”
夏油傑咧嘴笑了起來,結果牽動到傷口又倒吸了一口氣,昔日同窗的時光曆曆在目,美好且不可追憶。
“信任嗎——我還留有那種東西嗎?”
五條悟眼眸暗了下去,這麼多年過去了當初衝動又不可一世的桀驁少年露出了難以言喻的悲傷神情。
——是悲傷啊。
夏油傑眯起眼眸轉為無聲的笑意,苦澀地張開嘴角:“這東西還給那孩子吧。”
是乙骨憂太丟在商場時的學生證。
“你這家夥真的是。”五條悟歎了口氣,接到手後豎起眼眉罵道:“真是受不了你啊!”
夏油傑敷衍道:“是哦是哦,小學悟長大了呢。”
“……”
霎時又是一陣沉默無言。
五條悟收起學生證,眨了下乾澀的眼眸,淡淡開口:“對了,叛逃後你的父母被高專控製並且嚴密監視起來了,前段時間我去看他們似乎過的還算不錯。”
“……”
夏油傑緩過神,低低地嗯了一聲。
他知道悟不會讓高層動他們,也知道五條悟在自己沒有下定決心之前給予了他近乎任性的包庇。
夏油傑也因此默契的沒有過分傷害年輕的咒術師與普通人。
可惜。
各自已經走上了不同的立場。
總有一日會迎來終點。
“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這是五條悟的最後一句話,也是正式告彆這場苦澀煎熬的立場之分時,最後的句點。
無聲的歎息在兩人之間蔓延,彌漫出難得溫馨的氣氛。
夏油傑歪著腦袋想了想,笑得亦如當年那樣。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討厭非術師,不過也是因為她,我才沒有達到厭惡到趕儘殺絕的地步。”
她。
五條悟沉默不語。
夏油傑唇邊泛起一絲溫柔與緬懷,眼神虛無又渙散,不去看眼前的摯友最後一眼,而且望向天際。
“隻是在這個世界裡,我沒能打從心底裡開心地笑出來。”
所謂堅不可摧的心理防線在霎時驟然崩塌。
五條悟喉結艱難地滑動了幾下,雪白眼睫微不可聞地顫動著。
他深吸了一口氣,結出手印。
繼而親手殺死她之後——
再度扼殺摯友。
哈——
這是什麼詛咒嗎?
他隻能救助那些準備好被救助的人是嗎——
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