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滿座衣冠朽8(1 / 2)

雨霧天青, 山色朦朧。

鬱止自畫境中走出,抬眼便瞧見大開的正門中的人,腳步微頓, 挑眉露出一抹恰到好處的驚愣,神情自然, 態度自若,仿佛真是一場再巧合不過的巧合。

鬱止收了頭頂的油紙傘, 對著門內的謝辭點頭笑笑,隨即轉身便往隔壁去。

謝辭隨手丟了一塊角銀給紅娘,“我於親事無意,倒是我家中這幾個兄弟不好打光棍, 勞煩紅娘問問他們。”

手下們:“……”

這是報複嗎報複嗎報複嗎?

無論是不是報複,謝辭都快步出門, 拐彎便消失不見。

紅娘一看便知他是去了隔壁, 心中得意, “什麼心有所屬,不還是因為沒遇上入眼的人?果然如今見了那書生,竟是不管不顧追上門, 嘖嘖!不過也難怪,那書生的神仙模樣, 又有誰能真的抵擋住呢?”

紅娘看見兩個長得最好的竟然有內部消化的趨勢, 心情頗好, 喜笑顏開地對上其他幾人, 將銀子收進懷中, “各位官人,可有心儀的娘子類型?隻要是我紅娘知道的,保證給你們找到!”

她笑盈盈看著幾人, 仿佛在看大肥羊,幾人紛紛後退,恨不得把這紅娘丟出去。

然而,不行。

他們強笑道:“好……好啊。”

趕人不行,隻能胡扯了,總不能真讓人找到什麼姑娘來吧?

無論幾個手下在心裡罵頂頭上司怎麼不做人,謝辭都沒在意,他在鬱止身後,緊跟著對方進了門。

大門關上,鬱止這才回身,好奇地問了問謝辭,“謝指揮怎麼在這兒?竟這麼巧?”

簡單一句話,卻將謝辭原本準備說的話噎在了喉嚨裡。

他原本想問和鬱止同樣的話,然而此時想來,自己大約是不能問的。

畢竟人家先來,自己在後,萬沒有對方跟著他來的可能。

謝辭喉頭動了動,“出京辦差。”

鬱止不等他詢問,便道:“我出了京城,四處遊曆,來到渝州也是巧合,這裡山清水秀,百姓純樸,便留下來多住一段時日,不想卻遇見了謝指揮。”

他守孝期間,身上並無官職,不該過問公事,他便也沒問謝辭此來所謂何事。

“今日相遇可謂有緣,不如晚上留下來吃頓便飯?”

謝辭想了想,便答應下來,他心中的猶疑仍未退去,見見鬱止,說不定能得知更多線索消息。

渝州之行於他而言很重要,他不希望橫生波折。

鬱止望著他的身影,心中微歎。

他來渝州自然不是巧合,而是有意為之。

謝辭心思細膩,但在關乎自己的事上,總會有人不那麼理智。

原劇情中,謝辭為了以主犯之名牽連許家,在證據不夠嚴謹的情況下,也堅持以此處置。

事實上……許家確實不冤枉,道證據這東西,向來都是在誰手中都有不同的說法。

此時的謝辭榮寵在身,無人敢明著與他作對,甚至有人為了討好他,上趕著幫他把“證據”補全,無論屈打成招還是其他辦法。

如今的謝辭自然不需要在意,可等日後需要他倒台之時,這些便都是他的把柄罪證。

原劇情中的他,亦是因此而被斬落馬下。

他平生公事公辦,從未徇私,也是無私可徇,唯有此事出了紕漏,最後以因私廢公、徇私枉法、欺上瞞下等罪名被處置,許家因此還得了個被陷害的罪名。

此事發生在女主初入朝時期,楚珩因為沒了繩子,整個人就是一條瘋狗,誰不順眼就咬誰,有人在他耳邊挑撥謝辭從前和鬱止作對,楚珩怒從心中起,便任由他被敵對勢力誣陷,全然忘了從前謝辭和鬱止不合,更多還是因為他。

鬱止此番前來,自然是為了讓謝辭不要落到原劇情中的下場。

鬱止回到屋裡,給自己換了身衣服,親自去外麵酒樓訂了一桌席麵,沒辦法,他是會廚藝沒錯,可原主不會,作為金尊玉貴的世家公子,他也不應該會,便隻能以席麵來招待謝辭和他幾個手下。

手下們也是白天沒注意,如今才發現住在隔壁的是誰。

他們也懷疑過鬱止的來意,然而對方是先來的,他們摸著自己的良心,都說不出鬱止是跟著他們這話,隻能和謝辭一樣,被忽悠覺得是巧合。

飯後幾人離開去辦正事,隻留下一個謝辭在鬱止的小院裡。

一來二人確實有段時間未見,算是敘舊,二來謝辭不願鬱止知道他在做什麼,免得走漏風聲,打草驚蛇。

“今日聽那紅娘說,鬱郎君在這兒還做起了教書先生?”鬱止身上沒有官職,加上出門在外,為了不暴露身份,謝辭便用了其他稱呼。

鬱止笑了笑,伸手給二人倒了兩杯熱茶,“不過是覺得閒著,便給自己找些事做罷了。”

謝辭沉默片刻,語氣有些幽深,夾雜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我以為鬱郎君這樣出生之人,不該看得上那些平民幼子才對。”

世家與寒門,其中的差距比平民與帝王的差距還大。

自古開國之君多是平民出身,他們花費數十年便能魚躍龍門,可要從寒門變成世家,少說也要花費上百年,運氣好,才有可能勉強摸上點門檻。

世家世家,一個累世傳家,便在於此。

所以他們有資格有底氣看不起任何人。

鬱止此人,本是一位地地道道的世家子,許多言行舉止,卻與其他他所見過的世家之人有許多不同。

鬱止聞言,看了他一眼,,淡笑道:“不過世間一俗人罷了,身份如何,不都是如此?”

謝辭聞言,竟也不覺得意外,大概隻有擁有這樣的想法和態度,鬱止才能對身為皇帝的楚珩以平等的態度處之。

謝辭與鬱止不同,鬱止是不低看高看其他人,態度平等淡然,而謝辭則是眼裡看不進任何人,包括楚珩。

他舉起茶杯對鬱止示意,牛嚼牡丹般吞下,真情實意說了句,“那位配不上你。”

明明不該多嘴,明明知道忌諱,他卻還是輕易說出口,隻因他真的這麼想。

說完他又有些後悔,疏不間親,如今那二人之間有矛盾,鬱止才會聽他這麼一句,可若日後二人和好,第一個被收拾的隻怕就是他。

鬱止有些意外,是真的意外,謝辭竟會如此直接地說出這句話。

這不是他的風格才對。

略一思索,鬱止邊眉目一柔,淡淡嗯了一聲,似回應,又像什麼也沒說。

見他沒生氣,謝辭便悄悄鬆了口氣,他微微一愣,竟不知自己為何作這反應。

勉強將它視為對自己安危的擔心,謝辭開始絞儘腦汁轉移話題。

抬頭望天,入眼一幕星月,他輕歎道:“今夜的月色真美。”

鬱止:“……”

他顧不上喝茶,扭頭看了謝辭一眼,見他隻顧著抬頭望天,心中好笑又遺憾,也對,這個世界的愛人又怎會知道這句話的其他意思。

他笑著搖頭,“謝指揮,你絞儘腦汁想話題的模樣很有趣,改日我為你畫上一畫,好歹勝過你身邊沒有鏡子的遺憾。”

謝辭:“……”

他默默扭頭看向鬱止,沒說話,可渾身跑發出來的無語氣息卻令人覺得好笑。

鬱止卻沒笑了,反而神色正經了些,小聲問道:“謝指揮來渝州,是為調查何事?若是可以,在下也可出一番力。”

謝辭微微皺眉,複又鬆開,“不必了,此事我們足矣,不勞煩鬱郎君,若是牽連到你,隻怕更不好。”

鬱止故作遺憾地搖頭,“好吧,那你記得,若有危險,可以找我幫忙。”

謝辭當然不會,但為了敷衍鬱止,他隨意點頭。

天色已晚,鬱止沒再留謝辭,他知道這人晚上恐怕不會閒著,留他在這兒也隻會耽誤他的正事。

謝辭回去後,與那位潛入許家的臥底見了一麵。

當夜,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道鬱止卻趁著許家沒有謝辭的人,偷偷潛入其中,轉了一圈,打探好其中布局,又悄悄離去,沒留下半點痕跡。

*

很快,謝辭發現一個致命缺點,他來得太早了。

如今距離選秀還有一段時間,那些打著斂財主意的人才剛剛開始實施計劃,錢財都還沒到手,罪名還沒落實,證據也沒形成,他想要找都找不到。

為此,謝辭感到頭禿,為什麼來時沒考慮到這一點?

“頭兒,要不你先回去,我們留在這兒看著?”

謝辭搖頭,京城渝州路途遙遠,來回就要花掉這多出來的時間,還不如不走。

沒了任務緊迫,謝辭便也閒了下來,

那日紅娘被幾個手下天仙般高的條件給嚇跑,此後再沒有上過門,謝辭為了打探消息,便時常出入夫人娘子愛去的銀樓和成衣店布莊等等地方。

每日對著那些夫人娘子喜歡的衣服首飾,聽著她們交鋒交流,謝辭便隱隱覺得頭疼。

將他的行為看在眼裡的鬱止偷笑了幾回。

為了讓他放鬆些,鬱止適時邀請道:“再過些時日,便要到花朝節,屆時想必會很熱鬨,出去轉轉,說不得會有意外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