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六了解到樂善他們現在也不算好過之後,倒是不好再說什麼羨慕城裡人的話了。
他羨慕人家城裡人吃商品糧旱澇保收,人家城裡人說不定還羨慕他們鄉下能在這個時候尋摸吃的呢。
柳小六離開後,樂善這邊立馬迎來鄰居們的拜訪。
那些之前與她有交易往來的,看到柳小六上門以為他又送來了什麼好東西,都急忙忙趕過來想換。
他們有錢有票,但是這兩個月口糧供給標準低,想買多點吃的都買不到,現在就希望樂善這裡多少能勻出來點。
“還是你家好,有個可以時不時來接濟的親戚,不像我們一旦沒有供應就得餓肚子。”
鄰居們表達了一番羨慕之情,開口向樂善換糧。
樂善對此攤了攤手,表示她家也沒餘糧,醃菜倒是剩的多,不知道他們要不要。
鄰居不信,“怎麼可能會沒有呢,你家親戚不是才走?”
“他這次是空手來的,你們沒看到嗎?鄉下現在也缺糧,哪裡還有東西接濟我呢,要不是我家口糧隻是勉強夠吃,我都該反過來接濟他。”
樂善的話讓幾個鄰居大失所望,最後隻能花錢換點醃菜回去,拿回家跟玉米麵一起煮粥,勉強能糊弄肚子。
他們走後,樂善叮囑時仲之後再做飯記得關上門,彆讓他們看到家裡的菜色,有人問起來就說早晚兩頓已經開始喝稀了。
說完她向時仲解釋:“不是我狠心不借他們,而是這個時候口子不能開,我們家糧食也不富裕,真要借給彆人,到時借誰不借誰?他們如果知道咱家有糧食,一窩蜂地全跑來借,怕是糧食再多都不夠借出去的。”
時仲點頭,“我知道的,就這麼辦吧。”
雖然說了不外借,但是當晚樂善還是摸黑給伍叔送去一袋玉米麵,以防他這兩月不夠吃。
伍叔沒有不要,他收下了,卻回給她一箱魚罐頭,是他在海邊的戰友給他寄來的,能代替糧食,吃了頂飽。
他以此來證明自己並不缺吃的,戰友們的接濟加上每月的口糧和補助,他又一人吃飽全家不餓,過的可比大多數人強多啦,擔心誰都不用擔心他會餓肚子。
樂善羨慕一丟丟,放心地收下魚罐頭,回去和時仲打開一盒嘗嘗。
魚罐頭是用鐵盒裝的,裡麵做罐頭用的是雜魚,價格上應該不會多貴,但頂飽是真的,能當糧食,味道還不錯。
時仲數了下一箱的數量,跟樂善申請拿兩盒給孫伯雪中送炭,以後有事好說話。
樂善覺得可以有,她也給自己領導送送,廠長那裡她夠不到,這不是還有主管和之前打過交道的副廠長嘛。
於是兩人悄無聲息地分彆給自家領導送去,禮輕情意重,刷了不少好感。
正在這個時候,廣播上突然傳出一則消息,上麵因為城裡糧食供應緊張,提出讓知識青年上山下鄉,到廣大的農村去做出一番事業,為社會主義建設添磚加瓦,同時減小城鎮口糧負擔。
這件事是最高領導發出的,廣播裡循環播放著他對此事的發言,鼓勵並提倡眾多城鎮有誌青年們踴躍報名,國家會記住他們的貢獻,人民也不會忘記他們的功勞。
許多年輕人聽後非常激動也非常振奮,恨不得立馬跑去報名參加,為祖國為領導拋頭顱灑熱血,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時仲聽到直接愣住,下意識的反應是:“這樣跟下放有什麼區彆?”
樂善也被最高領導那番話說的心潮澎湃,好不容易穩住心神道:“區彆大了,一個是被迫,一個是自主。前者像你們當初那時候,應該不能選擇要去的地方,彆人讓你們去哪兒,你們就隻能去哪兒。後者嘛,我猜應該能自己選擇目的地,而且光明正大地過去,沒誰瞧不起,說不定政府還能給點補助。”
不然好好的城裡人不當,誰會甘願跑到鄉下種地,除非是靠口糧實在活不下去的,到鄉下可能還有條活路。
時仲讚同地點點頭,但是他倆都想錯了。
一開始報名的是那些人沒錯,不過隨著領導人越來越多地表態支持這件事,說願意去當知青的都是好同誌,思想覺悟高,是人民的榜樣等等,讓一些家裡並不缺吃喝的年輕人也坐不住了。
他們自認為自己不比彆人差,甚至思想上比其他人要更高尚,所以這個上山下鄉的活動必須得參加一下,為領導人分憂!
短短幾日內,如同上麵想要的那般,城鎮青年開始爭相報名當知青,到需要他們的地方支援農村建設,實現自我價值。
這裡沒樂善什麼事,但她看得目瞪口呆,有點懷疑是不是自己思想覺悟太低,所以隻覺得跑去鄉下會吃苦,而不是很光榮?
時仲也錯愕了一陣,完後表現得很光棍,“算了,跟咱們沒啥關係,不管。”
那些主動願意下鄉的基本都是剛畢業或者還在上學的學生,經曆的事情少,心思單純,憑著一腔熱血說報名當知青就去了,根本不會多想想下鄉後會麵對什麼,以後還能不能回來。
這些問題聰明人稍稍考慮一下都不會貿然行事。
樂善和時仲一樣,以為這個事跟他們沒什麼關係,畢竟他們家也沒有想要去下鄉的人,從鄉下來的親戚倒是有一個,柳小六。
樂善萬不會想到,這家夥之前時不時來送東西的行為竟然還給了彆人誤導,以為鄉下有吃有喝比城裡好過得多,他們要去鄉下享福,不待城裡受苦。
他們的家裡人當然不同意,為此幾個小樓院的年輕人聯合起來跟家裡鬨,整得雞飛狗跳的,最後鬨到樂善跟前。
樂善:…………!
她不明白,這裡邊還有她的事嗎?
鄰居家長心力交瘁道:“我跟他們說鄉下過得苦,他們怎麼都不相信,非得去當知青,你讓你家親戚跟他們講講,看看我們到底有沒有騙他們!”
柳小六當時不在,樂善隻好自己先委婉勸說:“城裡和鄉下各有各的優缺點,你們要考慮清楚,彆最後堅持不住當了逃兵。”
想也知道,若是主動下鄉是光榮,那當逃兵肯定是可恥,到時不光他們自己會因此遭殃,很可能還會連累全家。
但是鐵了心要去當知青的幾個年輕人不聽,認為樂善說出逃兵二字是在侮辱他們的人格,立馬反唇相譏。
“才不會,我們的思想覺悟可沒你這麼低,你不願意去,彆攔著我們去啊!”
這話樂善不能接,接了就相當於承認話裡對她莫須有的罪名。
好在不用她多說,家長就啪地將巴掌打在嗆嘴那人頭上,罵道:“胡說八道什麼,人家樂同誌有正經工作,在廠裡上班的貢獻不比下鄉種地來的多?要你多管閒事!”
她家孩子梗著脖子固執己見,怎麼講都不行。
樂善見此隻能答應鄰居家長的請求,派人將柳小六叫過來,讓他給那幾個年輕人仔細說說鄉下的生活。
柳小六知道情況後忍不住張大嘴巴,十分驚奇。
早前他還想著他羨慕人家城裡人,說不定對方也羨慕他呢,沒想到現在真有人放著好好的城裡人不當,想跑到他們鄉下種地開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