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仲臉上微窘,見樂善展露笑顏,下意識想要鬆開手。
沒想到樂善這時候順勢一摟,直接把他反抱進了懷裡。
漫天的溫暖包圍過來,似乎還能透過衣裳感受到她的體溫和綿軟,令時仲瞬間僵住,臉上發燒。
“姐……”
大庭廣眾之下,這不太好吧。
時仲左右看看,彆彆扭扭地想掙紮,力道又輕飄飄的跟撓癢癢一樣。
所以樂善也沒放開他,抱住埋頭悶悶說:“就抱一下,我很快能緩過來。”
說抱一下,還真就抱了一下。
在時仲看來,也就幾秒的時間,她便鬆手放開了他。
時仲意外地沒有感到輕鬆,反而心裡還有些空落,讓他終於意識到什麼,垂下眼不敢看樂善,“姐,你好點了嗎?”
樂善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點點頭道:“沒啥事,咱回去,看著要下雨了。”
他們出來時可沒帶雨傘,就時仲這小身板,彆半路上淋了雨。
兩人離開陵園,趁著雨還未落下,騎車急忙忙往家趕,半道上正好遇到載著年輕男男女女的大車走過,行人紛紛為其讓路。
樂善也下車讓到路旁,看見車上掛著寫滿標語的旗子,知道這是又一波報名下鄉的知識青年。
不管他們有沒有思慮周全,其實能有這個勇氣也挺叫人佩服的。
樂善心中感慨,聽到旁邊的路人嘀說:“這都是第三批了,不會要把城裡的年輕人都拉去鄉下吧?”
另有人接話:“那不可能,這才多少點,城裡就是人口太多了,需要吃的糧食太多,政府負擔不住。”
原來不是沒有明白人,大家心裡都清楚。
樂善等到大車遠去,周圍聚著的人群散了才繼續和時仲朝家走。
時仲回來後有點沉默,樂善發現不對問起原因。
時仲看著她,眼睛裡閃過什麼,話裡卻道:“姐,路上他們講的你也聽到了。”
樂善點點頭,“是啊,怎麼啦?”
“那你說如果自願報名下鄉的人走了幾批後,仍舊達不到上麵想要減少的城市人口數,他們會怎麼做?”
大概會強製,到時會發生什麼,誰也不能預料,有可能會混亂起來。
本來就已經夠亂的了,如果再加上這事……
樂善不願意深想,搖頭道:“不至於,沒有那麼艱難,應該到不了這一步。”
但是隨後事態的發展一如時仲預料的那樣,自願報名當知青的人走掉幾批後,上麵又下發了一道關於這件事的新指示。
城鎮居民家中若有尚未參加工作的青年,每戶須出一個人支援農村建設。
不少人初初聽到都是懵的,好一會兒才搞明白上頭的意思,也就是家裡如果還有沒參加工作的年輕人,會有一個知青指標,這家必須得推出來一個人下鄉填這個指標!
這麼一理解,好多人頓時如喪考妣。
要知道自願報名的已經走光了,現在留下的都是不想下鄉的,哪裡願意去當什麼知青。
可這又是國家政策,他們違背不得,能做的隻有趕緊找個工作,有工作在手自然不需要再下鄉了。
一時間,城裡本就一崗難求的工作機會突然變得更加緊俏起來。
時仲因此慶幸不已,幸好他之前給自己弄到個崗位,即便是臨時工,那也是有工作的人,不會被拉去鄉下當知青。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這麼幸運,比如小樓院和食品廠就多的是家裡有人滿足條件卻沒工作,必須得出人下鄉的。
有些人家比較疼孩子,趁著事情還沒確定,趕緊想辦法給孩子找個工作,為此不惜提前離退,甚至花大價錢買。
有些人家孩子多,讓所有人都有工作不可能,那就必須有人站出來犧牲,為了誰去填補這個名額,一家人也是矛盾重重。
因為這件事,世間百態儘情上演。
時仲在小樓院看過幾起,某天晚上還被人上門拜訪,向他打聽廢品站有沒有空崗位的事。
時仲自然說沒有,有也被孫伯安排給自家孩子了,不會便宜外人,他要不是和孫伯有利益牽扯,外加一點已經相處出來的情分,說不定他的臨時工都得讓出來。
“那你父親那裡……”對方退而求其次,又把主意打到時父的崗位上。
沒有廢品站的,有環衛隊的也不錯啊,以前還嫌棄當環衛工臟,現在卻覺得沒什麼了,彆說掃大街,掃廁所都一樣有人搶。
時仲為了打消對方的念頭,稍微透露道:“我爸的崗位是上頭特批的,隻能他來,轉給彆人不行。”
把工作轉手和代班可不一樣,會驚動革委會的,再有他們好好的崗位不要,為什麼要為了點錢轉手,他們又不缺錢。
來打聽的人隻能無功而返。
樂善回來知道直皺眉,不滿道:“現在誰不清楚工作緊要,誰會無緣無故往外讓的,這樣他們還找過來,是不是以為咱們經事少好欺負好糊弄?”
好笑,他們隻是年紀小,又不是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