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2)

竇信然在葉千盈這裡找到了長期穩定的新收入。

事實證明,在一個竇信然有備而來的時候,世上還沒有什麼人能夠抵擋他的攻勢。

起碼葉千盈不能。

以理服人、以情感人,還會拿事實來證明自己的論據。葉千盈隻想問他,這套連消帶打的手法,他究竟是在誰身上實驗出來的?

直到被竇信然的話術說動,當場掏出手機給他轉賬預支了一個月的“工資”後,葉千盈依舊神情恍惚,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太對。

她是想幫竇信然的,也是打算給竇信然介紹兼職的。她的同桌願意收她的錢是好事,但是……怎麼就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之處呢?

“事情的發展好像超乎了我的想象。”葉千盈喃喃自語道。

“你明天上學的時候,可以讓連登他們喊你一聲。”竇信然見她神色莫名,當場就給她提出了一個非常可行的建議。

葉千盈頓時心生不妙之意:“……喊一聲什麼?”

“喊一聲媽。”

葉千盈:“……”

她總算知道哪裡不對了,為什麼這場麵看起來那麼像是一個兢兢業業的老母親,正給自己家裡三個不爭氣的熊孩子交補課費?

葉千盈隻覺自己的腦袋周圍環繞著許多的小問號。

竇信然眼中有笑意一閃而過,看來他也不是全無幽默感。

至於沈瀚音,一定是因為還和葉千盈不熟悉的緣故,他坐得端端正正,落筆如飛地編著語文作文,隻有肩頭輕微地抖動,很努力才忍住沒有笑出聲來。

當葉千盈把那杯奶昔……或者說是受賄而來的關鍵證物喝到一半的時候,沈瀚音終於把手裡的周記結尾寫完。

他數了數桌上還有多少本待做的作業,認為剩下的那部分竇信然已經可以自己搞定,所以就不再和竇信然搶活乾。

哢噠一聲,是沈瀚音合上了黑色中性筆的筆帽。

他的目光清澈得像是陽光下的愛爾伊海,一縷柔軟的頭發落在他的額心,中和了他眉眼裡那股聰明人獨有的特殊氣質。或許是天賦秉異,沈瀚音的神情總是顯得很真摯,當他揚起一個微笑的時候,世上幾乎沒人能對他心懷惡意。

沈瀚音友善地看著葉千盈:“本以為我們要在複賽才能見麵,現在看來,還真是托了竇兄的福。”

至於他口中的“竇兄”,此時已經趕作業趕得一腦門包了,隻差沒有雙手開弓,完全沒有心思理會他在說什麼。

葉千盈看著沈瀚音的眼睛,她把上輩子見過的第一麵和眼下的沈瀚音回憶對照,發現沈瀚音骨子裡那種自若的氣質似乎與生俱來,但是倘若仔細辨彆,卻會發現,有更多的細節不能和多年後的那個沈瀚音印照。

兩個沈瀚音的不同之處,可能是要時光的打磨才能出現改變,再或者,是她在自己的記憶裡美化了這個人太多吧。

想到這裡,葉千盈竟然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啼笑皆非之感:“我本來也以為……我要等更久才能看到你。”

在她剛剛重生,看到沈瀚音的采訪視頻時,哪裡能想到,上輩子學文的自己居然都開始參與數學競賽,而且還在初賽考出了一個滿分,和沈瀚音一起作為全市第一肩並肩上天?

她那時想著的,無非是有機會就要提醒沈瀚音一下,讓他換所學校出國留學,或者至少換個導師,千萬不要再栽進同一個坑裡。

然而現在呢?

除了提醒沈瀚音最好換一個導師之外,就連葉千盈自己,過幾年都要考慮她應該跟著哪個導師比較好了。

而她的目標也從最開始的“好好學習,攢攢進度條,隻要恢複了雙腿和容貌就好”,變為了“數學怎麼這麼有意思!我還要繼續往下學!”。

這麼一看,還真是世事無常。

那個被導師侵占了研究成果,承受萬夫所指的咒罵,處於人生低穀的沈瀚音,這輩子她不會讓其再出現了。

而現在的沈瀚音,還隻是一個溫暖、友善……並且思路特彆出人意料的沙雕男生而已。

想通了這一點後,葉千盈注視著沈瀚音的目光就越發清明。

沈瀚音對著葉包裡。他從包裡摸出來一張卷子對著葉千盈晃了晃,明明動作十足炫耀,然而神色裡卻並無得意,最多染了一分孩子氣。

“一中新鮮出爐的私房卷,要不要看?”

葉千盈也笑了。

大國重器係統對她開放的學習空間正是一個巨大的圖書館。

經過葉館裡,除了還未曾發布的考試卷外,她幾乎能找到世上所有的卷子,當然也就包括了各大中學的“私房卷”。

有這個近水樓台之便,一中的卷子葉千盈平時也會做一做。不過,新一期的一中卷,她確實是還沒來得及看。

“有題能做當然……”

話才說到一半,葉千盈的下半截聲音就被她吞回了嗓子眼裡。

沈!瀚音熟練地摸出手機來播放音樂,在他把無線耳機插進插孔之前,一小段歌聲自手機的播放器裡如壺口瀑布一般地噴湧了出來。

“我平時習慣做題的時候聽聽歌。”沈瀚音麵不改色地對著葉千盈解釋。

這當然無可厚非,聽音樂是很多人做事時的習慣,沈瀚音甚至把無線耳機都遞給了葉千盈一隻。

然而,看著已經近在手邊的耳機,葉千盈久久不能把它接過。

——但在和數學競賽題死磕的時候,你一臉沉醉地傾聽著“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的詠歎,難道是能從中得到什麼奇怪的快感嗎?

就算你能把出題人都活活熬死了,該做不出來的題還是照樣做不出來啊!

……

葉千盈和沈瀚音一起做了一張一中的私房卷。

葉千盈但笑不語,心想我和你們易老師還算熟吧,也就是在仲老師的指點下,做過他卷子七十套的關係。

當然,在嘴上,她還是和沈瀚音繼續商業互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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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都做這種難度的題,難怪你們一中成績好。”

沈瀚音頭發卷卷,眼睛也笑得彎彎:“還好吧。要是你的話,我就放心和你說了——其實我一直覺得易老師的題不算難,看一看就會。”

葉·剛剛擺正心態·曾經讓仲老師花了兩節課來輔導易老師習題·千盈,沉默著,覺得自己不該說話。

畢竟,她開了外掛。

反觀沈瀚音,終於遇到一個能第一次就把易老師的題順暢做出來的同齡人這件事,顯然讓他和葉千盈拉近了不少距離。

最後葉千盈離開的時候,還被沈瀚音附送了三套其他的卷子。

已經隱身多時的係統又出來冒了一個泡。

“啊,寶貴啊,多麼寶貴的友誼。儘管隻是第一次見麵,卻已經願意陪你寫兩個小時卷子,外帶送了四套數學題。果然不愧是沈瀚音,最難得的沈瀚音。”

葉千盈:“……”

她把係統摁回自己的腦海,認為它最好還是彆說話了。

……

目送著葉千盈被人扶上黑色轎車,沈瀚音從桌上又抽出一本練習冊替竇信然寫了。

“奶茶店快打烊了,寫完這本就收拾東西吧。竇兄,你今天還去!醫院看你奶奶嗎?”

竇信然搖搖頭:“我自己回家。今天早晨的時候,我已經去過醫院了。”

他手上的那篇英語作文也臨近完成,點上了最後一個標點之後,竇信然在心裡算了算這次請沈瀚音代寫的數目,直接點開手機,給沈瀚音轉了一筆賬。

轉賬提示響起那一刻,沈瀚音頭也沒抬,隻是若有若無地笑了一下。他筆下仍和一道物理題奮戰不休,左手卻在桌上摸索幾下,從草稿紙裡撕了一張條子。

“好啦,寫完!”

他們收拾好東西,一起踏向一刻鐘前,曾經鍍滿葉千盈身影的夕陽的餘輝。

沈瀚音走出兩步就發現,書包底部的縫線有點撐開了,是之前替竇信然背了一大摞練習冊時的後果。他垂眼掃過,不動聲色地把書包換成了離竇信然更遠的那一隻肩。

那筆轉賬隻在沈瀚音的餘額裡停留了不到十秒,就被湊了個整,發給了一個前綴是“貴之省女童助學……”的賬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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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老師昨天結束補課的時候,沒有給葉千盈留新的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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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讓葉千盈自己找找,有什麼想學的可以第二天講,或者看看有沒有她覺得有意思的東西。

正好沈瀚音送來了三套卷子,葉千盈乾脆把它複製到學習空間裡,作為這堂課上她和仲老師的交流內容。

仲老師按照每天約好的時間前來之際,葉千盈的卷子已經完成了一套半。

她繼續寫著剩下半套,仲老師則拿著那張她已經寫完的卷子,還有另一張空白的卷子看。

“哦,又是這個人出的題。”仲老師若有所思地說。

如果說,馬老師的出題風格是唐門一派,那易老師的出題模式就應該被歸類為金庸筆下的明教,還是專門的厚土旗。

以前看金庸的時候,武林大會上明教儘顯風騷,埋伏多時的厚土旗破地而出,舉起鏟鍬在地道陷阱上虛擊三下以示威懾,那場景葉千盈一直念念不忘。

而放到易老師身上,“厚土旗”的最佳體現就是……

他實在是太能挖坑了。

上一次聯考的時候,許多自以為數學滿分的大佬就是這麼栽了跟頭。

易老師在題目裡層層挖坑,一個連環套對著另一個連環套。一般來說,跳出一個陷阱的時候,本該是一個學生最得意,最鬆懈的時候。

可是,得意的小機靈鬼當中要是有一個體察到半絲不祥的預感,在跳出套索以後再仰頭向上看,他就會發現,自己此時正處在一個深坑之中。

坑,大坑,史前巨坑。

葉千盈對這個套路有非常多的話想說。

她當時才剛剛出道,不識人心險惡,清純無辜又很善良,哪裡知道這些笑眯眯的老師們會有這麼多的套路。

傻白甜如她,做了一套易老師的題,自以為掌握了卷子上的所有定理。然而一對答案,葉千盈差點迷茫到心律不齊。

仲老師還哈哈地笑了她幾句,告訴葉千盈,她此前跳的那幾個坑,都是題目中最精華的所在。

從那張卷子開始,葉千盈就單方麵認識了易老師這個老陰比。

易老師的出題模式是很難複製的,儘管隻做了十來套他的題,但葉千盈已經對他熟悉到看看題乾就能認出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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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隻要有點良心的老師,都乾不出挑著學生們開心時刻痛下殺手的慘案。

但易老師就是能做的出。

從他每套題都熱衷挖坑的做派來看,易老師不但良心不痛,而且每當想起此時,心裡還會感覺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