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酒打了個寒戰, 下意識靠近封寄海, 貼得更緊了, 封寄海扣住她的手, 十指相握,沒什麼溫度的寬大手掌,卻讓人安心,封寄海揚聲道:“師兄,這裡太冷了, 我帶焰焰出去轉一圈,曬曬太陽。”
似乎從村長進來之後,屋子裡的溫度又降了不少, 沈化煞淡淡看了一眼兩人握在一起的手,非但沒有反對,反而叮囑道:“去, 往東走, 那邊要暖和些。”封寄海點點頭,牽著林小酒的手便離開了。
林小酒:“東邊有什麼門道嗎?”
封寄海:“東邊有人氣,你能感覺到嗎?”
林小酒搖搖頭,若是自己的原身,彆說人氣, 她甚至能嗅出對方是多少年的老鬼, 可現在這一具身體,實在毫無天分,真不知道那位周不阿周大師到底看中了原主哪一點, 就聽封寄海得出了個驚天動地的結論:“你師兄應該也發現了,這村子有古怪,整個村子呈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之相,按他的推論,生門應該在東邊。”
“沒想到你那個木頭師兄,還真挺在意你的。”封寄海酸溜溜地補了一句。
林小酒:”那他怎麼辦?“
封寄海更不爽了,“放心,他不是意氣用事的人,既然讓我們先走,他就有辦法擺脫,倒不如咱們先走走看看,找到了生門位置也未可知。”
兩人正說著,那位田朝陽遠遠地跟了上來,“大師,兩位大師!”他氣喘籲籲地跑過來,林小酒和封寄海便站在原地等他,田朝陽跑得臉蛋通紅,倒有些像剛剛薩滿婆婆的兩個孫子,紅得像猴屁.股,仿佛用廉價的腮紅畫上去的。
“你們想去哪兒,”田朝陽站定了,舔.了舔自己乾澀的嘴唇,說,“我可以帶路,你們兩個陌生人,在村子裡這樣閒逛,很危險的。”
封寄海暗暗地捏了捏林小酒的手心。
“那多謝你了。”林小酒衝田朝陽甜甜一笑,田朝陽有一瞬間的愣神兒,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似的,撓撓頭,“不用客氣,那咱們走。”
“再給我們說說那個死了的新媳婦。”封寄海道。
“唔,”田朝陽邊走邊說,“那是老五家的媳婦,田超在他們家排行第五,我們都叫他老五,就是他剛娶的媳婦。”
林小酒的切入點相當清奇:“你們村不用計劃生育嗎?可以生五個孩子?”
像田朝陽這個年紀的年輕人,即便是農村,計劃生育也非常嚴苛,就算不是公職人員,也會麵臨大筆罰款,“我也是聽說,他前頭還有四個姐姐,但並沒有違反規定,都被流掉了。”
林小酒:“……”難怪村裡子很少看到女孩子。
田朝陽又道:“還不到一個月,那小媳婦就自殺了,穿著婚禮時候的大紅嫁衣,用一把剪刀,插.進了自己的胸口。”他聽後怕似的,打了個寒戰,“滿地都是血,老嚇人了。”
林小酒和封寄海對視一眼,問,“那新媳婦的家在哪裡呀?”
田朝陽小聲道:“就在前邊,不過我勸你們不要靠的太近,他們家附近,都不太平。”
林小酒卻是笑道:“沒關係,我們本來就是過來幫忙的,當然要看一看,對了,據說當時抬了一口棺材去墳地,後來沒下葬成功,那棺材呢?”
“棺材,還是在原來的地方,因為太邪門了,她的屍體不見了!我們不敢過去收棺材,但是薩滿婆婆說最好燒掉,可現在還沒來得及處理。”
“沒來得及處理?”林小酒問,“不是已經過去很多天了嗎?”從他們接到委托,再到出發,也已經有小半個月了。
田朝陽似乎是被問住了,仿佛在極力轉動自己的容量有限的大腦,皺著眉站在原地不動,好像不想清楚答案,就不會走似的,林小酒看不下去,加之在寒風凍得手冷,終於抖著腿給了他台階:“是不是因為薩滿婆婆病了?”
“唔,對對對!“田朝陽的臉色閃過一絲扭曲的快意,又很快消失,”她病了,很嚴重。“
等他終於邁開尊腿,向前走了沒幾步,前方便傳來了男人的慘叫聲,林小酒和封寄海聞聲,都快步趕過去,聲音來源是不遠處的一棟平房,房子裡還生著火,溫暖舒適,但眼前的情形並不怎麼溫暖,一個年輕男人胸前插著一把剪刀,黑血汩.汩地流了一地,但似乎還沒有死透,正痛苦地掙紮,似乎和什麼東西拉扯,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正將剪刀往他的胸口裡插,而他在不斷掙紮。
“老五!”後一步趕來的田朝陽喊出聲,滿臉驚恐,剛剛田朝陽已經介紹過,田老五就是那個死去新娘子的新婚丈夫。
而田老五的父母也聞聲趕來,兩位老人家看到兒子胸口插著剪刀,渾身是血,當媽的當即白眼一翻,便昏了過去,而緊隨其後的田父,還有些理智,嘴裡罵罵咧咧地喊著“賤人”,“有本事衝我來”,伸手就去拔兒子身上的剪刀,可那剪刀像是長在了兒子身上,怎麼也拔不出來,隻是隨著他的動作左右挪動,反倒擴大了傷口麵積,令田老五的血越流越多,越流越凶,噴了田父一頭一臉。
田朝陽像是被嚇傻了,一動不動,封寄海也沒有要幫忙的意思,隻緊緊握著林小酒的手,冷眼旁觀,而田父似乎也沒有注意到幾個外人,注意力全在那剪刀上,隻奮力去奪,而那仿佛焊死在他胸口的剪刀,仿佛忽然鬆了扣,可田父的力道未減,那剪刀於是被拔了出來,直接插向田父。
好在田父反應挺快,用力一按,剪刀改了方向,避開了致命的頭部,卻好死不死插.進了他的□□裡,伴隨著一聲慘叫,血便流遍了褲子,把封寄海看得眉頭一挑——這情形,任何一個男人看到,都會感同身受地□□一疼。
封寄海抓著林小酒離開了這血腥的地方,田朝陽也慌忙跟了上來,走了好一會兒,身後才又響起田母的哭嚎聲,從那斷斷續續的哭聲中,林小酒能隱約聽出來,似乎田父也死了,應該是失血過多,這樣的死亡方式對於一個男人來說,算得上非常不體麵了。
而怪事也僅僅剛開始而已,林小酒一路走,一路看到的怪事五花八門,走著走著她已經麻木了,甚至看到有人忽然被從天而降的斧頭砸到腦袋劈死,或者幾人鬥毆時,用樹枝插.進對方的眼睛,導致死亡,都已經見怪不怪,甚至想買一包爆米花,再配一杯肥宅快樂水,邊吃邊看了。
看了這麼多人的死亡,林小酒也猜出了一二,“封大佬,我們看到的……有活人嗎?”
封寄海的答案還是比較嚴謹的:“絕大部分都不是活人,但他們借了‘幻象’混淆了試聽,不然,沈化煞也不會接下這個‘單子’。”
林小酒:“幻象?”
封寄海:“就好像我們在山下農家樂看到的那一幕,那不是鬼打牆,而是幻象,形成這種幻象的條件其實挺苛刻的,不但需要足夠多慘死亡魂的怨氣,還需要聚陰氣的法陣。”
林小酒:“這裡有法陣?”
封寄海搖頭:“不算是法陣,但這裡的地勢,四麵環山,若山中有水,則易聚財,但這裡山形險惡,成孤立無援之相,在風水上來講,原本就是‘聚陰之相’,也可以理解為‘天然法陣’,所謂風水堪輿,尋龍點穴,便是找到某些風水適合的地方,現在加上足夠多的冤魂——至少今天咱們見到的那些死相還是淒慘的,絕對稱得上‘冤魂’——就形成如今的情形。”
封寄海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是在不斷重複臨死前的痛苦。”
林小酒看著依舊不遠不近跟著他們的田朝陽:“那……他呢?”
田朝陽好像根本聽不到林小酒的話,眉頭緊鎖,仿佛陷入了深思,忽然之間,腳下一滑,整個人便甩了出去,一頭磕在眼前的酸菜缸上,壓著酸菜缸的石頭旁,落下一把菜刀,實在是巧合,那菜刀咕嚕嚕滾了下去,恰巧砍在田朝陽的脖子上,好像切豆腐似的,就把他的頭切了下來,不知從哪裡跑來一條大狗,當即將他的腦袋叼走了。
林小酒已經沒了一開始的恐懼,麻木地看著大黃狗跑遠,麵無表情道:“他們到底還要表演到什麼時候呀。”
“快了。”封寄海道,“生門應該就在附近。”
林小酒四處張望,道:“這還沒有出村子呀!”目前這個位置,其實離村子最東頭還有一段距離呢。
“並不一定要走到儘頭。”身後響起熟悉的聲音。
林小酒回過頭,又驚又喜:“師兄!你沒事!”雖然原主並不喜歡沈化煞,但林小酒也感受得到自己正被原主的意識影響著,她並不希望他出事。
她這種溢於言表的擔憂,令沈化煞柔和了眉眼,也令封寄海臭了臉色。“小師妹,是我不好,太大意了,不應該連累你一起蹚這趟渾水。”
“師兄,這不怪你,”林小酒道,“這裡是沒有活人了嗎?我們該怎麼出去?”
“找到‘生門’。”沈化煞道,“但萬一找錯了,後果不堪設想。”
林小酒:“會怎麼樣?”
沈化煞:“這些‘臟東西’隻是在重複自己死前的痛苦,目前為止還沒有攻擊性,倘若弄錯,觸怒了他們,或許會群起而攻之。”
林小酒聞言卻自信滿滿:“師兄如果你說這個,那就不用擔心,我們大可以一扇一扇地試過去。”
封寄海也配合地露出紳士般的笑容,甚至微微點了點頭,說到吞吃鬼怪,沒有比他更在行的。
語畢,林小酒隨手拉開一扇鐵門,下一秒,裡邊就衝出一個渾身是血泡,似乎被活生生煮熟的男人,沈化煞都來不及說一句“胡鬨”,便下意識扔出法器,那“血泡鬼”便尖叫著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