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1 / 2)

周季霖發出‘哎呦’一聲痛呼, 卻隻得到少年一個淩厲的眼神,沒有歉意,全是“你怎麼又來了”的怒火。

周季霖沒敢再出聲。

林家有人也認出了周季霖,和林小酒關係更好一些的林家二嫂叉著腰問:“你怎麼大過年的還有臉往我家跑?”

但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跑出去的蔣家老二身上, 蔣衛東最近半年個子就像拔節的竹子, 一節節向上躥, 身高腿長的,拉著林小酒大步就邁了出去。

偏偏力氣還大,林小酒一時掙脫不開, 隻能一邊小跑著, 一邊氣喘籲籲地喊, “衛東,蔣衛東!”“蔣老二!你這是乾嘛?發什麼瘋呀?”

蔣衛東不回答林小酒, 隻悶著頭往外跑,賭氣似的。

林家人就在後麵追, 可惜林老漢和林老太年紀大了, 腿腳不靈便, 哪裡追的上年輕力壯的蔣衛東,而落後一步反應過來的林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 都被親戚和媒婆圍住, 七嘴八舌地問剛剛那個毛頭小子到底是乾什麼的, 和林小酒是什麼關係。

說話的功夫,蔣衛東早已拽著人跑出老遠,等確認林老漢一行人追不上, 蔣衛東才喘著粗氣,停了腳步,卻沒放開林小酒的手。

“我不同意。”他說。

林小酒跑得胃疼,捂著胸口大喘氣,“你不同意什麼?”

“我不要你和彆人結婚。”蔣衛東倔強道。

林小酒終於喘勻了氣,因為忽然劇烈運動而抽痛的胃部也緩了過來,她放開按住胸口的手,責怪:“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似的,我又不是你親媽。”她雖然隻是在敷衍林老漢和林老太,根本沒動算同意相親,但也不喜歡蔣衛東的突然襲擊,就算是親媽改嫁,這麼個大小夥子,也不應該再使性子了,太不成熟。

蔣衛東卻是被林小酒這句“我又不是你親媽”噎得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激發出壓在心底多時的情緒,一把將林小酒抱在懷裡。

“林姐。”蔣衛東緊緊地勒著她,好像一鬆手,他的林姐就會被人領走,給彆人做媳婦去。

林小酒被勒得發疼,正要掙紮著騰出手捶打這熊孩子,就聽蔣衛東語出驚人:“我喜歡你。”

林小酒:???

蔣衛東抱著她:“你不要和彆人結婚,不要把我當小孩子,好不好。”

身體被蔣衛東緊緊摟住,即便隔著冬季的棉衣,林小酒也感受得到他劇烈跳動的心臟,而環住自己的手臂結實,不再是少年的青澀稚.嫩,肩膀寬厚,似乎可依賴,有擔當。

這個擁抱好像隻有幾秒鐘,又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麼長,林小酒驚訝於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後麵的小子,不知什麼時候悄悄長成了男人,更驚訝於他居然對自己存著這樣的心思。

有時候,一句表白,就是戳破薄薄的窗戶紙,透過裂開的縫隙,便可輕易看到被窗戶紙遮住的、形形色.色的過往。

少年舉著玉米麵饃饃,塞進自己懷裡,掉頭就跑,眼睛乾淨澄澈,全是對恩人的感激,投桃報李的赤城,不知什麼時候,那乾淨澄澈的眼裡多了些讓人看不懂,卻被她忽略的複雜情緒。

少年天不亮就揣著她做好的肉乾,披星戴月地往鎮子裡趕去,也不肯收合理的報酬,從一個被排擠的“外來人”,一點點成為“黑市”的“老大”,其中的艱辛可想而知,但他從來報喜不報憂。

堂堂“蔣老大”,回到河西村,就甘願做跟在她屁.股後麵的小弟,挑水砍柴,一次次獻寶似的淘換各式各樣的雪花膏、潔麵香皂,隻為博她一笑,村裡人閒話多,以為他沾了她的光賺錢,是在巴結討好,隻有林小酒當他是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以他“蔣老大”的身份地位,早就不需要靠著一味麻辣兔條來維持收入。

可現在想想,以他“蔣老大”的身份,又怎麼需要親力親為地“報恩”呢?這些“親力親為”裡,這些“乖巧貼心”背後,藏了多少不足為外人道的小心思?

林小酒心情有些複雜,自己白白修習了這麼多年的魅術,居然也有“燈下黑”的一天。

“衛東……”林小酒剛說出兩個字,就被一聲尖叫打斷。

不是林家人,卻是蔣衛東的親媽王麗春。

原來,大過年的,家家戶戶都走親戚串門,王麗剛好就在林家隔壁坐著嗑瓜子,正說著今天林家的八卦,猜林家三丫頭究竟會花落誰家,就聽到隔壁有動靜,一看竟是自家親兒子將今天的八卦焦點人物林家三丫擄了出去!

王麗春哪還有心情嗑瓜子,當即追了上去,腳步比林家幾個人還要快,這才先一步見到了這“傷風敗俗”的一幕。

王麗春氣得火冒三藏,衝上去就一巴掌打在自家兒子後背上,可惜兒子高大結實,一巴掌不疼不癢,依舊抱著林小酒不放,她倒是白白打的手疼,王麗春聲音都發著抖,不住捶打,“你這是光天化日耍流氓嗎?我怎麼養出你這麼個下作東西呦!”

而林小酒則趁機從蔣衛東懷裡掙脫出來,站在不遠處揉了揉自己被勒得發疼的肩膀。

王麗春更加篤定是自家兒子耍流氓。

“叫你跟著三丫幫忙討生活,你這是乾啥!你說你要乾啥!”王麗春一邊罵,一邊偷瞄林小酒的神色,生怕她惱了,萬一告發了兒子,現在“流氓罪”可是要槍斃的!

好在林小酒似安安靜靜的,似乎沒有要聲張的意思,王麗春在心裡鬆口氣,趁著她沒反應過來,繼續狠狠地教訓兒子,巴望著林小酒看見兒子挨打挨得狠了,就能消了氣。

也是這個時候,林家人終於追了上來,林小酒反應最快,及時拉住嘴裡冒著“流氓”倆字的王麗春,又迅速瞪了蔣衛東一眼,勒令他老實聽話。

河西村人多口雜,她倒是不怕人言,但蔣衛東怎麼辦?她不能由著小孩子胡鬨。

林小酒當著大夥的麵,落落大方地對那位來相親的小夥子賠了不是,又把原本就準備說,但被蔣衛東打斷的、婉拒相親的話說完,剛剛收到林小酒警告眼神、內心忐忑的蔣衛東聽得眼睛一亮。

林老太則強行把混亂中帶過來的棉襖裹住林小酒,喋喋不休地抱怨“穿得這麼少就往外跑,也不怕感冒!”眼睛卻是瞪著蔣衛東,指桑罵槐。

蔣衛東也才反應過來自己的粗心大意,又是心疼,又是後悔,就聽林小酒大聲嗬斥,“大過年的,你鬨什麼。進貨的事,非要現在說嗎?”

即便明知林小酒是在胡說八道,可在林家人和蔣家人共同的遮掩下,這場“鬨劇”轟轟烈烈的開頭後,還是簡簡單單的收尾,跟著看熱鬨的眾人都意猶未儘。

不過,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後麵的發展就再也控製不住,林家雖然發達了,可房子一直沒有擴建,原主嫁出去之後,林大嫂、林二嫂接連添丁,她的房間便沒了。

所以,即便是過年,林小酒也是白天在娘家,晚上依舊回自己的房子。親是相不成了,林老漢和林老太都懊悔不已,將今天來搗亂的蔣衛東罵了個狗血淋頭,林小酒卻是大大鬆了口氣,自己這算是因禍得福,他那麼一鬨,恐怕一段時間之內,都不會再有人給自己介紹對象了。

相親真是一項可怕的活動。

林家這頓晚飯,大家吃得各懷心思,林家人沒再林小酒嘴裡套出什麼關於蔣衛東的話,便由林大哥把妹子送回了她自己的家。

冬天天黑的早,林小酒回了房間,便往爐子裡添了柴,確保今晚能睡得暖暖的,在溫暖的屋子裡,她開始洗漱,仔仔細細地塗了雪花膏,剛做完臉部按摩,正要躺下睡美容覺,就聽到房門被敲響。

林小酒透過玻璃窗,看到院子裡那個熟悉的身影。

家家戶戶的院牆都不低,林小酒的房子也一樣,卻攔不住人高馬大的蔣衛東。

蔣衛東很對得起青春期時,林小酒喂給他的大魚大.肉,發育得非常健康強壯,生生比同村那些同齡的孩子們高出一大截來,翻牆自然不在話下。

此時,那高大的少年,卻一點沒有少年人英姿勃發的瀟灑,搓.著手、跺著腳,哆哆嗦嗦地站著,顯得可憐巴巴的,碰到林小酒的目光後,便一邊發抖一邊小心翼翼地,討好地笑,露出自己兩排整齊的白牙。

林小酒氣也不是,心疼也不是,“砰”一聲打開門,側身把人讓了進去,才叉腰開罵:“心眼變多了,故意穿這麼少,賭我心疼?”

蔣衛東見林小酒猜中了自己的小心思,也不否認,大型犬似的杵在她麵前,“白天我問你的問題,還沒回答我呢。”

林小酒:“你問什麼了?”

蔣衛東臭不要臉地理所當然:“我已經說我喜歡你,那你呢,喜歡我嗎?”

林小酒瞪他,“你這孩子,毛還沒長齊呢,知道什麼叫喜歡?”

蔣衛東看著她瞪人的模樣,更把一雙杏眼顯得又大又圓,語氣老氣橫秋的,可根本不像長輩,反倒惹得人想伸手摸.摸那毛絨絨的長睫毛。

蔣衛東強壓住自己想犯罪的手:“我過了年就十七了,是大人了。”又酸溜溜道:“今天來跟你相親的那個矬子,不也就比我大三歲。”

林小酒抓錯重點,回想了一下,今天來的那個小夥子,雖然不如蔣衛東高,怎麼著也要有一米七五,怎麼就是矬子了?

“我也就比你小四歲。”

林小酒糾正他:“五歲。”

蔣衛東:“我生日比你大,四舍五入就是四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