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丫高興地跑去找金氏。
“娘,娘——”
“你看看這是什麼?”
她把那張地契展開,擺在金氏的麵前,“地契,爹今天剛剛買的山頭,就在我們家那幾塊地的上麵呢。爹說買了這山,以後就不用愁用水了。對了,爹還說山底下有一塊荒地也是我們家的。”
“又買了座山?”金氏是知道當家的今天拿了差不多二十兩銀子走的,不過他是說再去買兩塊地,如今有了水,旱地也買得。
沒想到地沒買到卻又買了山,還是那麼大的一座。
“是啊,又買了一座。”柳二丫把地契給她娘收起來,“爹剛才還說讓你在上麵種些豆子,明年換豆腐吃。”
金氏仔細地收了起來,“那娘明年跟你三伯娘換些豆子,豆子不挑地,隨便在山上開一塊地就能種,不用浪費山下那塊。以前我們家不種是因為沒有地,就是不知道城裡吃豆腐能不能用豆子換,要是能啊,明年讓你爹給你送去。”
“另外,還要給你再種一塊菜地。”
“城裡連根蔥都要買,你最喜歡在粥裡麵加蔥了,說那樣香,總不能讓你嫁了人連粥都不能吃得安心。”
金氏細聲念叨著,而她身後的床上,柳石頭睡得正香。
……
柳家村接水的事,熱熱鬨鬨的折騰了半個月,柳樹根身為家中唯一的重勞力,也跟著早出晚歸。他不但跟附近的柱子家換了水,讓老宅那邊以後都不用出門挑水,還帶了二兩又八百文回來。
金氏詫異,“這麼多?當家的,這錢是哪兒來的?”
柳樹根疲憊的坐在床沿,“二兩是村子裡分的,這回賣了十幾座山還賣了幾乎所有的荒地,一家便分了二兩。至於剩下的八百文,村長說趁著這時候大家夥都不出來先把上山的路清一清。”
“這樣開了春要接水也便宜。”
“八百文是工錢。”
“還有工錢?”金氏把手裡的銀角子和銅板翻來覆去地看,稀奇得很,這還是她第一次見村子裡分錢呢,以前從來沒見過。
柳樹根嗬嗬笑,“彆說你了,我也沒見過呢,之前家家戶戶都顧著自家接水了,沒有人肯跟著村長他們乾。現在知道有工錢,怕是都在後悔呢。”
想到此處,柳樹根低聲對金氏道:“家裡的,我看三弟怕是廢了。”
金氏一驚,“當家的,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柳樹樁廢了?
可她沒聽人說起過啊。
柳樹根冷笑,“拈輕怕重,比大丫還不如呢,可不是廢了。這回接水,他一個大男人居然就站屋裡看著,都不說主動搭把手,比盼兒那丫頭還不如。”
“可不就是廢了?”
盼兒還會主動給他們這些叔伯們倒水呢,但是比他還年輕的三弟卻束著手,隻會跟在爹身後看,讓柳樹根一肚子氣。要不是看在爹娘和大哥一家的份上,這水白白留地上他也不給三房接。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金氏鬆了口氣,她還以為柳樹樁是瘸了腿或者斷了胳膊之類的呢。
要她說啊,二丫她三叔早就廢了,自從他生了春生這個柳家唯一的孫子,而他們大房和二房很多年都生女兒的時候,他就被兩個老的寵廢了。
不過這種話她作為兒媳婦和嫂子是不好說的。
於是她道:“當家的,你彆想這麼多了,二丫她三叔也是要做公爹的人了吧,他估計是想著學爹,過幾天清閒日子呢。”
“倒是我們二丫,當家的你得注意著。”
柳樹根忙問,“二丫怎麼了?”
金氏道:“上回二丫不是和你說泉眼那邊的腳印,應該是獐子嗎?後來啊她就拿了鋤頭上山去挖陷阱了,這些日子一有時間就去看呢,一副不抓住不罷休的樣子。如今你正好空閒下來了,明日跟她一起瞧瞧去吧。”
柳樹根的心思馬上就換了,“那我得去瞧瞧,那玩意兒踢人疼著呢,還長著一對長獠牙,可彆把我們二丫給踢傷了。”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父女兩個就上山了。
“怎麼還沒回來?”
等了半個時辰的金氏往外望去,“不是說上去看一眼就回來嗎?再不回來這粥都涼了,還有這鹹鴨蛋,也是二丫愛吃的。”
“石頭,給你二姐留一半!”
柳石頭悄悄收回伸出去拿鹹鴨蛋的手,他三兩下喝完粥,把碗一推就衝著金氏道:“娘,二姐怕是抓到東西了,我這就去瞧瞧。”
“跑慢點——”
金氏搖搖頭,把他吃剩的碗筷收起來,然後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理會桌上的粥,想著他們估計很快就回來了。果然,在她把碗筷洗乾淨的時候,柳石頭興奮地跑了回來,扒在草籬笆上朝她喊道。
“娘,你快來看啊娘!”
“爹和二姐帶了好大,好多的肉回來。”他不認識獐子,就看到爹背上背著一隻,手裡又牽著一隻,二姐手裡也拉著一隻,好多好多的肉。
啪的一聲,金氏手裡的碗掉在了水缸前麵的青石板上碎裂成了幾瓣,三文錢一個呢要是平時她要心疼一陣子,但現在可顧不得這些。
“在哪兒呢?”
“在那兒呢!”柳石頭指著遠處,他說完這話又興奮地跑了。
金氏也急忙走出去看,果然,當家的和二丫正拉著東西過來呢,當家的肩頭還扛著一隻黃色的東西,四腳朝天。
“當家的,抓到獐子了?”
“抓到了,”柳樹根高興道:“一隻大的死了,還有兩隻小的,去的時候它們正想跳出來呢,被我們抓了個正著。家裡的,你趕緊拿幾根草繩來,它們力氣大著呢,藤繩子怕是拴不住。”
金氏應了一聲,趕緊回去拿草繩。
而柳二丫則使勁地拉著手裡的這隻母獐子往家裡走,“爹,你去借個牛車,我們把它們拿去賣吧,還有我那幾隻兔子,也一起拿去!”
柳樹根自是答應,“我們把大的這兩隻賣了,小的沒有幾斤肉,就留在家裡吃,你們都沒吃過這東西吧?”
柳二丫搖頭。
於是等和村長家借到了牛車,柳樹根就帶著柳二丫出門了,兩人把一死一活兩隻獐子帶上車,柳二丫還另外提了一隻裝了三隻兔子的籠子。父女兩人隻來得及喝一碗稀粥,就架著牛車往城裡趕。
鴻運酒樓裡,掌櫃的和大師傅聽說有人送了獐子來,連忙出來看。
“小姑娘,是你啊。”大師傅看著柳二丫笑道:“你上回說家裡養了兔子,還問我收不收,如今兔子養得如何了?”
柳二丫從牛車上提起一個籠子,“在這兒呢!一共有三隻都活蹦亂跳的,咦,怎麼有一隻不會動彈了?”
她搖了搖籠子,那一隻還是一動不動。
難道是死了?柳二丫又抓著兔耳朵,拿出來晃了幾下,“哎呀,怎麼死了呢,在家裡的時候還好好的呢。”
大師傅也低頭去看,然後遺憾道:“死了,估計是嚇死的,這玩意兒嬌貴著呢,動不動就死。這種死了的我們不收,你拿回去吧。這兩隻倒還好,不過小姑娘,你要養的話一個月隻有兩隻的可不行啊。”
柳二丫把死的那一隻扔回牛車上,“那我回去多養些。”
她現在對養兔子已經有些經驗了,雖說這些日子又死了兩隻小的,但總比一開始它們喜歡吃什麼都不知道的好。她相信兔子就和雞一樣,會越養越多的,小的時候她養小雞仔也是過幾天死一隻,但現在養的這五六隻都好好的呢。
而另外一邊,柳樹根已經和掌櫃的談好了價錢,兩隻大獐子一死一活,這樣的大家夥難得一見,鴻運酒樓的掌櫃見了也欣喜,一共給了柳樹根二十三兩銀。
柳樹根還是第一次拿到這麼多銀子。
出門的時候一直捂在胸口處,樂得見牙不見眼。
這山買得可真值啊,因為山頭在他們那兒隨處可見,又是種不了什麼東西的荒山,所以一共才花了五兩銀。但買到手的第二天,就通過給附近人家接水賺了回來,現在更是抓住了兩大一小三隻獐子,賣了二十三兩。
“爹,你說這幾隻獐子是從哪兒來的啊?以前我們去山上沒有見到過啊,家後麵那兩座山連隻兔子也沒有。”
要是有,柳二丫早就去抓了。
柳樹根也不知道,搖頭道:“或許是從後麵的山頭過來的吧,爹看最大的那一隻身上有傷,牙也斷了一顆,估計是被趕出來的。好了二丫啊,不說這個了,我們先去碼頭找你大伯,告訴他家裡接了水的事。”
“還有啊,你想想有沒有什麼要買的?”
“爹今天都給你買。”
柳二丫眼前一亮,“爹,買點心!”她上次去陶家吃的點心很好吃,後麵陶硯再來的時候也帶過幾包,但都吃完了。如今爹問她有什麼想買的,她就想起了點心,就是不知道陶硯是在哪兒買的。
柳樹根摸摸胸口,“好,爹給你買點心去。二丫你肚子餓了吧,爹再去給你買兩個大肉包子。”
……
深秋的碼頭寒風不斷。
柳樹根找到柳大樹的時候,他剛剛卸完一次貨,正蜷縮在臟兮兮又破舊的襖子裡,躲在背風的角落狼吞虎咽地吞著乾糧,旁邊還放著一個乾癟的破舊水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