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堂的時間是在戊時。
村人們用過早飯之後,就陸陸續續有人過來給二丫添妝了。有給一塊布頭的,也有的給兩個銅錢,不值多少錢但都是一份心意,金氏和二丫都好好地跟人道謝,將來對方家裡辦喜事是要去還禮的。
之後,就是柳家的親戚們,這個時候老宅那邊的人也都過來了,三十多個人將幾間屋子擠得滿滿當當的。
李氏上次中毒之後雖然好了,但整個人卻猶如大病了一場一般,不但瘦了許多,還眼眶深陷時不時的咳嗽一聲。
柳二丫聽她娘金氏說她奶現在不怎麼吃得進東西,還一聞到醃菜味就吐,可是現在是剛開春的三月,隻有醃菜和菜乾可以吃。所以她奶就整天在家裡罵人,那天喂她喝醃菜水的三叔三嬸就被她罵了好幾次。
大夫說要好好調養一陣子才能好。
這次添妝,李氏給了二丫一串錢,銅錢被放到箱子裡的時候李氏道:“咳咳,娘家才是你的依靠,嫁了人之後彆胳膊肘往外拐。”
柳二丫被她娘叮囑了好幾次今天不能生氣,於是她回了句,“知道了,奶。”
李氏之後,就是米氏和張氏了。
大伯娘米氏今天要跟著一起去陶家送嫁,所以特地穿了一身比較新的衣裳,她給二丫的是一塊還算新的尺頭,衝她笑了笑說了幾句吉祥話。至於三嬸張氏,神色有些疲倦的她放下幾個銅板說了兩句吉祥話就站回到李氏的身後去了。
沒有了往日的張揚勁。
自家人送完,就是親戚們了,兩位姑婆都很和藹,拉著二丫說了不少話,然後就是媒人柳大姑,她給了柳二丫一對銀丁香耳環。
“二丫,你嫁人了大姑心裡高興,陶家是個好人家,那陶硯更是年輕有為,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嫁了人之後啊,就好好過日子,這對銀丁香耳環是大姑年輕時候戴的,正適合你這樣的小媳婦,你拿去吧。”
柳二丫伸手接過,真誠地道謝:“謝謝大姑。”
後來金外婆、幾位舅母姨母,表姐表妹堂姐堂妹們也紛紛給了二丫添妝,這些東西都放在箱子裡,封好抬出去和其他的嫁妝箱子擺在一處。
說起這嫁妝箱子,就又有事了。
之前大家都以為柳樹根收了親家的二十兩聘禮,是自家收一些,然後給二丫陪送一些,沒想到他居然買宅子了。
還是城裡的宅子!
抬出來的時候當即就有識字的人湊上去看,見上麵寫著‘倒座十二間’,頓時就大聲地讀了出來,聽到的人都震驚異常。那可是十二間屋子啊,城裡的十二間屋子,他們村子裡有的是人家建不起屋子,不能分家,一家幾口擠一間。
二丫小小年紀居然就有十二間屋了。
和城裡整整十二間屋子一比,後麵的那張小荒山地契也就不值一提了。
麵對眾人的追問,柳樹根哈哈大笑,“我們家二丫,從小就懂事孝順,掙到的銀子都交給她娘管著。現在得了這一門好親,我們做爹娘的哪能不給她做臉?城裡沒有田地可種,連根菜葉子都要買。”
“所以我和她娘商量著,乾脆給她買個宅子收租。”
“每個月有租子收,想吃什麼自己買,吃喝不愁這樣我們做爹娘的也就放心了。”
他是放心了,可知道柳二丫有這麼一副嫁妝的人可就震驚了,半響回不過神來,回過神來之後就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怪不得前幾日樹根要找人抬嫁妝呢,這麼多的嫁妝,不多找幾個人抬哪裡能放心,要是我啊非得一步不離地跟著不可。”
“你?你家能給閨女這麼多陪嫁?”
“沒有。”
“這得四五十兩了吧!”
“樹根可真有錢。”
“咦,這地是碼頭那邊啊,離著不遠呢。”有同樣在碼頭做活的機靈人反應過來了,朝柳樹根喊道:“樹根啊,你剛剛說這些屋子要賃出去收租,那多少錢一個月,我們可不可以租啊?”
因為早就商量好了,所以柳樹根沒有隱瞞,“一日八文錢,鋪蓋自帶,水管夠,若是想喝粥就再加兩文錢。”
那人一算,“劃算啊!”
比住大通鋪還省兩文錢,而且用水還不花錢,柳樹根家更是知根知底的,那今年春耕之後再去,住這可比客棧的大通鋪劃算多了。找幾個相熟的人住一間,門一關夜裡也能睡得安穩些。
他當即就想先定下,但想到今天是樹根閨女出嫁的大喜日子,到底按捺了下來。其他人也有一樣的想法,所以除了少少幾個不會看人眼色的之外,倒沒有多少人再去追問柳樹根租屋子的事。
柳家另一邊,趁著其他人都出去看嫁妝,金氏拿著東西悄悄地走進了二丫的屋子,並轉身緊緊地關住了房門。
“娘,你這是做什麼?”坐在床上的柳二丫奇怪地問道。
“二丫啊,娘有事跟你說。”
金氏在柳二丫旁邊坐下,然後塞給她一個用手帕包著的東西,“你打開看看,這是你爹特地給你留的,等今晚上你就給陶硯。”
“給陶硯?”
柳二丫好奇地打開,然後驚訝出聲,“銀福牌!可是娘,爹不是隻打了五塊嗎?你和爹兩塊、大姐一塊、石頭一塊、我一塊,怎麼這裡還有一塊?”
她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塊除了後麵的字不一樣外,其他地方和她的是一模一樣,但是比她的新,紅繩一看就知道是新的。
金氏笑道:“是啊,就是用知縣老爺賞的二兩銀子打的銀福牌,你爹先是打了五塊,但是後來他想了想又回去買了一塊。那一塊給了大丫,這一塊是留給女婿的,沒想到這麼巧女婿就是陶硯。”
“娘現在將它給了你。”
“你不是說陶硯送了你一支銀簪子嗎?正好啊你把這銀福牌給了他,夫妻兩個要有來有往才好呢。”
“可不能一味的讓他對你好。”
柳二丫下意識地握住了手裡的銀福牌,臉色微紅,“娘,我知道了,等見到了他我就把這東西給他。”
“二丫啊,”金氏柔聲教導著女兒,“我和你爹成親這麼多年從來沒紅過臉,就是因為他惦記著家裡,而我也惦記著你爹。你外婆也是跟我這麼說的,夫妻之間要有來有往,不然時間長了總會有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