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西催她哥回屋去:“哥,我沒事,你回去睡吧。”“夢都是假的,彆害怕,把枕頭翻過來枕。”大嫂的聲音。她也被驚動了。可見何小西那一聲叫聲,動靜不小。
此地有個習俗,晚間做了噩夢,把枕頭翻過來枕,夢就會反過來。大哥大嫂也沒敢問小西究竟做了什麼夢。因為本地還有一個習俗,太陽沒出來之前,做的夢是不能說的。太陽出來之前說了做夢的內容,好夢會成空,噩夢會成真。
大嫂脫了鞋坐在床內側,給女兒拉了拉身上的被子,抱怨道:“都怪你,你說你那麼凶乾什麼?妹妹哪裡是不講究的人,肯定是陸家那個小姑娘不講理,話趕話趕到那兒了。讓你一嚇唬,看嚇壞了吧。”
何小東滿心內疚,卻還嘴硬:“”我哪知道就能把她嚇著了?你們女人就是麻煩。”惹得柳氏踹他一腳泄憤。
被噩夢驚醒的何小西,其後再難以入睡。以現在的醫療條件,她救不了褚大嫂。
噩夢是源自心靈深處的恐懼。雖然一切重來,何小西依舊惶惶不安。總擔心哪天一睜開眼,現在的一切全是一場夢。既然大家都逃不開既定的命運,那麼讓她重來一次的意義又是什麼?何小西有些迷惘。
直到快天亮才再次睡著,從不睡懶覺的何小西罕見的起晚了。好在今日不用她們做飯,加上湖裡的活計都乾完了,也沒人對她的晚起有太大的意見。
就是大哥大嫂有些不放心,擔心她是生病了。大嫂進屋裡探看了一番才放下心去乾活。背地裡跟丈夫商議,讓他去跟後婆婆說說,看看能不能給小姑子的早飯裡加一個雞蛋。陸家送來的一瓢雞蛋,小姑子一個也沒吃到呢。
何小西起床的時候,就聽到劉氏假惺惺的在那裡跟大哥哭窮:“露露經常要吃雞蛋貼補,你爹也要吃。家裡的雞蛋都緊著他們爺孫倆吃呐,你弟弟我都舍不得給他吃。時不早晚還得換鹽,家裡哪還有雞蛋?再說小西那麼大姑娘了,吃點啥都能行,怎麼就嘴饞到非得吃那些金貴東西?你們是一奶同胞,知道你心疼她,可也不能這麼偏心呀,我不要你心疼小南,她不是你親的,不強求。你兄弟可是你親的,你咋就不知道心疼心疼他?”
何小西並不稀罕那一個兩個雞蛋。她吃過苦也享過福,雖說乍然從富貴鄉回到如今的艱苦歲月,但她自己覺得還蠻適應的。畢竟當年她也著實過了許多年這樣的日子。但不能被人無端指為貪吃嘴饞。
大哥一個大男人,不知道鍋屋裡柴米油鹽的底細,被劉氏說得啞口無言。不代表何小西不知道。隻她救了大寶後,陸家就送來一瓢雞蛋作為謝禮。雖然那她那時候病著,不知道陸家送來的雞蛋就竟有多少。但她前世跟陸家有糾葛,知道陸家的瓢都是大瓢。現如今沒有後世那種洋雞蛋,現在的都是個頭稍小的土雞蛋。陸家要送謝禮,自家的雞蛋不夠,定會去他們兩個伯父家湊一些。按照本村送禮的習俗,何小西猜陸家送來的是三十隻雞蛋。
從陸二妹對她莫名的敵視上何小西也能猜出,陸家的謝禮不會少於三十個。因為做為上一輩裡最小的孩子,陸家除了孫輩裡的孩子以外,陸二妹是少數能偶爾吃到雞蛋的人。此時的雞蛋是鄉野人家油鹽錢的來源。換鹽都是拿雞蛋換。女人們的針頭線腦,孩子們的零嘴都指著雞蛋換。所以除了需要雞蛋貼補的孩子,大人極少能吃到。
大人吃到雞蛋的機會也是家裡農忙時間,燒一鍋鹹湯裡扣的那一個雞蛋花。
物質不發達造成的,家家戶戶都如此。這種情況直到八十年代以後,才逐步改善。
因為這一次給何家送謝禮,不僅陸家自家的雞蛋被磕了筐(全拿完),還借了一些。借的是要緊著還的。陸二妹的雞蛋就被掐掉了。
所以陸二妹戾氣才會那麼重,總想給自己找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