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態度都這麼好了,熊孩子還是油鹽不進。“我能擺渡,我還能在家帶小姑,馬上小叔也生了,我還能帶小叔。”何小西一再告訴自己,不能發火,不能發火,可是火氣就是忍不住了。
這熊孩子不打是不行了,左右開始找,找能趁手的東西。
熊孩子還火上澆油:“你打吧,打我我也不去。”把本來做做樣子的何小西激得不打他都下不來台。大河堰上經過洪水的洗劫也找不到什麼東西。何小西把鞋抹(ma,脫)下來,劈裡啪啦一陣揍。
揍過了問:“去不去?”“不去。”再劈裡啪啦揍一頓:“去不去?”揍了幾回,就是死擰著頭:“不去。”
也不能一直打,萬一再打壞了。看硬的不行,何小西又放下態度來軟的:“你看啊,不上學進城上廁所都沒法上。你不認識字,不知道男女兩個字怎麼寫,萬一你跑女廁所裡了,人家還不把你當流氓抓起來啊?
去吧,你去的話我給你縫個新書包,比前麵啟恒的還好看。”
熊孩子居然不上當:“你彆騙我了,城裡的廁所上麵根本不寫字,都是畫的頭像,男廁所上麵畫個男的頭像,女廁所上麵畫個女的頭像,女的頭像是長頭發。十三爺爺告訴過我。”
剛建國的時候,全國文盲率比較高,城裡的廁所確實都是畫的頭像。
但是陸友財你到底多閒呐,跟個孩子說這個。
何小西深呼吸幾下,硬扯出個僵硬的微笑:“哦,是嗎,我都不知道。
就算廁所上畫的是圖,飯店上也不能也畫圖吧,路標上也不能畫圖,你要是迷路了不會看怎麼辦?吃飯找不著地方怎麼辦?”
小駒沒理辯解了,低著頭不吱聲。
何小西軟硬兼施,可軟的硬的都沒效果,她也是沒招了。
“你不聽我話是吧,你不去是吧?回頭我把你送回去,不要你了。”
還是這個殺手鐧有效。一說完就有反應。“我去姑奶,我去還不行嗎?你彆不要我。”說著還嚎上了。
何小西心說,你還有臉哭,該哭的是我。小樣,我這一次就把你嚇唬改,看你下次還這樣嗎。
把貼上來的小駒撕下來:“走吧,不要你了,去上學也不要你了。”
小駒看來是嚇得不輕,哭的直打噎:“我不是不想去,就是咱家沒錢了,我去上學得花錢,大爺爺傷著了,花恁老些錢,春爺爺去贖大妞姑,還得花錢。姑奶你彆不要我,我以後都聽你的話。”
何小西淚水磅礴,模糊了視線,眼淚怎麼擦也擦不乾。她從來不知道,小駒這孩子心裡藏著那麼多事。
“姑奶錯了,姑奶再不攆你了,你是咱家娃哪也不去。”
透過小駒,何小西仿佛看到青林。那一年恢複高考,青林也是這樣,梗著脖子,不願意報考大學非要報考中專。何小西打斷一根雞毛撣子,都沒讓他改變主意。
何小西想讓他報考大學,考不上的話可以複習一年接著考。那孩子也是這樣說的:“我上夠學了,你就讓我報中專吧,我都放下書本這麼多年了,我現在看到書就頭疼。”
有點空就看書的孩子,那些書因為經常翻,邊都磨毛了。哪裡會看到書就頭疼?現在細想想,他是為了不多耽誤一年,不多花一年錢,保險起見報的中專。
都是懂事的娃。
何小西收養小駒,除了看他可憐,也有私心在裡麵。前世一直跟兒子相依為命,乍然回到現在,沒有了兒子讓她心裡不舍。
小駒的出現,給了她彌補遺憾的感覺。
這樣子對小駒並不公平,孩子都是敏感,他可能也有感覺到,所以一直都心裡不安。
何小西擦乾眼淚,她該跟前世說再見了。跟所有的痛苦的,快樂的記憶說再見。算一算青林也快出生了,大家都應該有一個跟前世完全不一樣的,美好的人生。
何小西抬頭看天,按住淚腺,讓眼淚流回去。
所有努力去活著的人,都有權利幸福。他們的人生即使流淚,也應該是幸福的眼淚。
何小西蹲下來幫小駒擦擦眼淚,平視著他的眼睛,說:“彆哭了,咱們家有錢。我們小駒那麼能乾,撿回來那麼多東西都能換錢。”
小駒翁聲嗡氣的問:“真的嗎?”何小西用力點點頭。傻小子破涕為笑。
何小西一推他的頭:“小笨蛋,以後彆自己自作主張了,有什麼事跟姑奶和大爺爺商量。”
小駒羞澀的笑笑。笑完想起來剛剛何小西的許諾,追著強調:“給我做的書包一定要比啟恒的好看。”這是還記得啟恒跟他炫耀書包的事呢。
何小西刮刮他的小鼻子:“好!”
蹦蹦跳跳的往回跑,邊跑邊說:“我先回去啦。”
何小西用小腳趾頭猜,都知道他回去乾什麼去了。定然是去跟小夥伴們炫耀他開學要去上學了,另外估計還要炫耀炫耀他要有一個新書包了,比啟恒的還要漂亮的書包。
何小西失笑,無奈的搖搖頭,你一個未來本城首富,這麼小鼻子小眼睛的合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