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小蔡姑娘的一天.上...)(1 / 2)

次日清晨, 清靜齋,書房。

蔡昭正在奮筆疾書,字寫的細小若蚊足, 密密麻麻布滿了小小的紙卷。

常寧在旁磨墨, 磨了一圈又一圈。

“……你不是說不願四方求告呼救坐等消息麼。”他忍不住道。

“第一, 我沒有四方求告, 我隻求告了三處, 周伯父,法空上人, 還有靜遠師太。”蔡昭筆下不停。

“第二,我沒有坐等消息。我得讓外頭人知道我的處境――爹不見了,生死未卜, 娘在遠方, 來了也沒用, 我一個孤苦無依的小姑娘, 有個頭疼腦熱都是宗門之故。”

硯池有些乾涸,常寧用鎏金小勺又加了些清水,繼續研磨, “你覺得這三人見到信函後, 會立刻前來相救麼?”

“來是會來的,但不是立刻。”蔡昭寫的手指發麻,放下筆甩甩手, “我這兒好歹有師父在,他們自己跟前的麻煩也不少。尤其是周伯父,不但自己和家裡人身受重傷, 還有一堆死傷要撫恤。唉,還是姑姑說的對, 求人不如求己。”

常寧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問了出來:“你心裡在懷疑誰?”

蔡昭繼續提筆:“既然是青闕宗裡我爹認識的人下的手,師父,大師兄,李師伯,雷師伯,甚至樊師兄,都有可能。可我不明白的是……”

她蹙起精致的眉頭,滿是不解,“抓我爹究竟為的是什麼?六派中落英穀居末,武林中蔡家也不算什麼,哪怕魔教那個代教主要立威,也輪不到我爹啊。”

想了半天,也沒個頭緒。

她寫完最後一張紙卷,將它塞入信鴿腳邊的小竹筒中,然後交給芙蓉放出去,同時又裝模作樣從翡翠手中接過另一隻信鴿,取出‘密函’。

屋外日正當空,蔡昭手持‘密函’而去,出門前回頭道:“這趟常世兄就彆去了,我怕已經有人疑心你了。”

常寧淡淡道:“我不放心你,他們要疑心就疑心好了,真鬨翻了我們溜之大吉就是。”

蔡昭無奈,隻好讓他跟著。

依眼下的情形,正常的做法是暗中窺測,靜待隱藏於青闕宗內的真凶再次動手――他們費這麼大的心血布局,肯定不止是擒拿一個蔡平春就完了。

不過蔡昭是決然不肯等的――笑話,那可是她親爹,親的!

敵不動,那就她先動。

暮微宮正後方院落中,戚雲柯的屋內依舊彌漫著濃重的藥湯味,這種苦澀渾濁的氣味讓蔡昭莫名不適,仿佛無意中碰上天敵的幼獸,即便不認識也會本能的豎起全身毛刺。

曾大樓與樊興家分立於病榻左右,還有內門外門的幾位管事正在報賬。

當戚雲柯聽清蔡昭的稟報,震驚難言:“昭昭你說什麼?!有人見到昨夜殺害客棧掌櫃與夥計的凶手了?”

曾大樓啪嗒掉落了手中之筆,樊興家震驚的幾乎跳起來,幾位管事也險些呆掉了下巴。

蔡昭‘一臉欣喜’:“是呀,我剛才收到密函,昨夜有人見到了。”

曾大樓回過神來,本想讓幾位管事離去,誰知蔡昭卻道:“不用了,回頭還要請諸位管事叔伯幫忙呢。”

戚雲柯忙問:“昭昭你說說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今日一早,我家管事與仆從聞訊趕來,行至街上時有人故意撞了他們一下,隨後發現衣襟中被人塞了張字條。”小姑娘的臉蛋粉撲撲的,看起來既興奮又驚喜。

常寧忍住沒歪嘴角。

“字條上說,此人退隱江湖多年,早已不欲再過問江湖中事,然而敬仰我姑姑生前的威名,是以特來報訊。”蔡昭‘欣喜中帶著幾分羞赧’,“他說今日一早聽聞悅來客棧血案,這才知道昨夜所見為真凶。”

曾大樓疑心道:“彆不是來訛人的吧。”

戚雲柯抬起左手:“G,大樓彆打岔。昭昭你說,那人見到了什麼。”

“那人說,昨夜大約午夜時分,他行至街邊拐角處時,見到掌櫃正吩咐夥計關大門,忽有數人進入客棧。因為距離太遠,那人並未看清他們的麵容,但掌櫃與夥計應該都認識這些人,夥計更是連連拱手行禮――之後,夥計就將門板一塊一塊拴上了。”

蔡昭看向戚雲柯:“師父您想啊,掌櫃認識也就罷了,他以前是江湖中人,可是連夥計都認識,肯定是青闕鎮上的人啊。夥計們還連連行禮,說不定還是咱們宗門中人。”

“不可胡說。”戚雲柯低聲斥責女孩,又看了眼幾位管事。

曾大樓猶疑道:“就這麼一張字條,真假且不可論,會不會是魔教的離間之計啊。”

蔡昭扁扁嘴,一臉‘病急亂投醫’的泫然欲泣:“師父,大師兄,我知道這事聽起來不可靠,但哪怕死馬當作活馬醫,您也要查查鎮上和宗門裡的人啊。有沒有誰形跡可疑,或者近日忽得巨財,說不定能抓到魔教的奸細呢!這陣子我們屢屢受到偷襲,也該關起門來好好盤查一番了,亡羊補牢嘛。”

曾大樓這次倒沒意見,摸摸頜下短須,“最近來了這麼多人,查一遍也好,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樊興家低頭,忍不住插嘴:“會不會有人易容成宗門中人,致使蔡穀主上當受騙?”

常寧輕嘲道:“祭典那日,隔著七八丈遠,蔡夫人都能一眼看出羅元容是易了容的,我想蔡穀主也不那麼容易受騙罷。”

蔡昭趕緊道:“是呀是呀,我爹雖然沒我娘那麼眼尖,但隻要走到他跟前五步之內,易沒易容是絕瞞不過他的。是以能讓我爹放下戒心的,肯定是認識的人!”

戚雲柯沉思片刻,似乎下定決心:“好,那我們就查一查。”

小姑娘聽了,似乎歡喜極了,“謝謝師父,謝謝大師兄,我這就回去等消息!”

當常蔡二人快要出門時,戚雲柯忽然出聲,“寧兒,你身上的傷毒都痊愈了麼?”

蔡昭身形一滯,差點絆了一跤。

常寧不在意的轉身,微笑道:“快好了吧。”

戚雲柯看了他一會兒:“……那就好。”

二人回清靜齋,匆匆用過午膳。

蔡昭端出寧小楓給她的藥箱,抽|出底下一層暗格,各種顏色的瓶瓶罐罐,大大小小的粉刷粉團粉皮,甚至還有各式假胡須假鬢發假喉結等等等等……

常寧看的青筋微跳,忍不住:“你是來青闕宗拜師的,令堂為何會給你預備這些?”

蔡昭:“我姑姑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娘說,人在江湖,就得有備無患。”

常寧:……

蔡昭手腳不停,先挑出兩張合適的粉皮,投入溫溫的清水中,再尋出一個杏色瓷瓶,往清水中倒了數滴彌漫著青草氣味的液體,兩張粉皮立刻變的又薄又軟又黏。

她將其中一張粉皮擠乾水後貼到自己臉上,再對著鏡子塗塗抹抹沾沾貼貼,最後整理好頭發,套上芙蓉弄來的宗門袍服――白色鑲銀邊束袖長袍配青色繡紋腰封,立時便是一個五官尋常身形矮小的青闕宗弟子了。

“幸虧昨日來了許多生人,不然風雲頂的守崖弟子眼睛可尖了,一看從沒見過我這張臉,必定要問我是誰的。”蔡昭讓翡翠舉起菱花鏡,對著鏡子模仿男子走了幾步。

常寧:“那你為何不直接易容成宗門弟子,嗯,就易容成阿瓜他們的模樣好了。”

蔡昭板起臉:“對不住,學藝不精,就這點本事了。”易容成熟人,遠比易容成生人難多了!

拉著不情不願的常寧也易了容變了裝,蔡昭才表示可以出門了。

為了隱蔽行蹤,兩人不但沒從正門出去,還一前一後翻著屋牆離去。

午後的日光懶洋洋的,做完功課的弟子大多喜歡這個時候下山去逛。夾雜在三五成群的人流中通過鐵索大橋,蔡昭遠遠看見了宋鬱之。由於傷勢未愈,他再不能輕鬆過崖,而是由兩名廣天門的侍衛護送前行。

她忽然想起第一回見他也是在鐵索上,當時的俊美青年腳不沾塵,飛揚清高,直叫人眼前一亮,如今卻弄成這樣。

這時身邊一名弟子低聲議論:“宋師兄的傷還沒好麼?”

另一名道:“看他這樣子,肯定是沒好。”

“那他出來做什麼?好好歇息才是啊。”

“聽說是宋家又來人了,足足二十位一等高手,好像是宋門主親自從廣天門金光聖堂的護法裡抽調出來的。這等陣勢,鎮口看門的師叔哪敢隨意放進來,所以宋師兄親自去接應。”

“廣天門果然兵強馬壯,氣派非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