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小蔡姑娘這一天的後續及結...)(1 / 2)

宋鬱之七歲拜入青闕宗, 八歲起就由戚雲柯親自傳授武藝。

曾大樓與戴風馳雖然入門比他早,但前者資質平平,早就放棄修行轉而忙於庶務, 後者則自小長在尹素蓮身邊。

從小到大, 宋鬱之幾乎是全程目睹戚雲柯尹素蓮夫婦的日常。

與尋常人想的不一樣, 其實隻要不是大事, 戚雲柯對尹素蓮十分遷就, 每每夫妻因為尹素蓮處事不公或溺愛女兒這類事吵架,隻要尹素蓮示個弱, 戚雲柯都願意順坡下驢的與她和好――有時候哪怕當麵冷淡,轉頭也會和好。

然後下一次再吵架。

對於這種情形,宋鬱之嘴上雖然沒說, 但從年幼起就十分不以為然。在他看來, 尹素蓮的有些舉動其實已經觸及一宗之主的底線了。

記得那年, 戚淩波看中了一名剛入門弟子的貼身短|刀――說實話, 那刀不過是鍛造的精致些,然而那是人家父母的遺物。

戚淩波自幼驕縱,看中的東西就非要弄到手不可, 宋鬱之數次將這事稟報給戚雲柯, 大家訓斥也訓斥了勸說也勸說了,然而戚淩波當麵哭哭啼啼裝委屈,轉個臉就在戴風馳的幫助下又去為難那弟子。

最後那弟子含淚將短|刀‘贈與’戚淩波, 戚雲柯本來要重重處罰女兒,但在尹素蓮的胡攪蠻纏之下不了了之,反而是十二歲的宋鬱之氣的不行。

他發了狠, 一句話也不說,當著戚淩波的麵的將年長於自己的戴風馳打了個半死――誰來勸都沒用, 尹素蓮發脾氣也沒用。

戚淩波怕了,忙將短|刀交了出來,此後怕他比怕自己親爹還多些。

後來回廣天門探親時,宋鬱之將這件事說給宋時俊聽。他那一輩子嘴上不靠譜的親爹難得說了番合情合理的話――

戚雲柯自幼家境貧寒,寡母十分艱難才將他養大,為了一個外門弟子的編外名額,他母親日夜做工到處拜求,終於請了當地有名望的俠士寫了薦帖,並湊足了路費。

可惜戚雲柯入門數年未有進益,戚母帶著滿心遺憾,貧病而死。

僅僅兩年之後,蔡平殊誤打誤撞的發現戚雲柯是‘天火龍’資質,在她的激勵下,戚雲柯終於突破桎梏,一飛衝天了。

宋時俊讓兒子設身處地,一個卑微到塵土中的外門編外小弟子,在無數個失落難眠之夜是如何想象宗主尹岱及其女尹素蓮的,恐怕仰望如雲端中的仙君與仙子了吧。

最後,宋時俊讓兒子理解戚雲柯,他能把小小年紀的兒子送上九蠡山,就是因為信任戚雲柯的為人――他可能軟弱迂腐,但絕對忠厚仁慈,不會藏私。

事實的確如此,戚雲柯待宋鬱之比親骨肉還上心,可謂傾囊相授。

然而這次不對。

尹素蓮意欲與丈夫和好,戚雲柯不但當麵冷淡,之後也沒有去找妻子的意思。宋鬱之耐心的等待數日――尹素蓮後來又去暮微宮送了兩回補品,依舊是吃了閉門羹。

他不由得起了疑心。

聽完宋鬱之的話,蔡昭長舒了一口氣:“多謝三師兄為我解惑。”

宋鬱之心中的疑惑存了好幾日,卻顧及蔡昭的難處,他猶豫道:“師妹……查到了什麼?”沒等女孩回答,他又立刻道,“若是師妹不便,就不必說了。”

看著這麼善解人意的師兄,蔡昭差點落下老淚――跟常寧那個陰陽怪氣的半瘋子待久了,她都快忘記世上原來還是有好說話的人的。

她一巴掌拍在宋鬱之的臂膀上,豪氣道,“三師兄說的什麼話,適才你願意將心中疑惑說給我聽了,我又怎會藏私呢?不過眼下不是時候,回頭我再來……”

“你們在做什麼?!”――常寧寬袖浮動,遠遠猶如一朵黑雲飄來。

他也已經去掉身上易容的裝束了。

見來者不善,廣天門的侍衛們立刻手按劍柄,嚴陣以待。

宋鬱之見是常寧,抬手示意眾侍衛退下。

常寧麵色十分難看,連臉上的毒瘡都泛著黑氣,活像又中毒了。

蔡昭見常寧安全脫身了,很是高興,“你來的好快啊,我還當要再等你半個時辰呢。”――他倆潛入那座院落前就說好了,若是兩人走散,就到鎮東頭的街角茶亭彙合。

常寧冷笑一聲:“我看我還是再晚些來的好,免得耽誤了你與宋少俠說話。”

宋鬱之聽出了這話裡的酸意,眉頭一皺。

多數情形下,常寧說話總是能把人氣死,可惜他遇到的是小蔡姑娘。

蔡昭笑的燦爛:“不耽誤不耽誤,等回了宗門我和三師兄有的是時候說話,誰也耽誤不了的,你不用擔心。”

宋鬱之一個沒忍住,直接笑出聲。

“你!你說這種話對得住我麼?!”常寧氣到胸膛劇烈起伏,為了護女孩周全,他都做好了豁出性命的準備,誰知扭頭就看見了這樣令人發指的場麵!

“你……”他正準備強烈控訴小蔡姑娘的負心行徑,街對麵的茶亭忽的一聲巨吼。

眾人不由自主轉頭去看。

“――你!你說這種話對得住我麼?!”

茶亭中,五大三粗的老板虎目含淚,對著徐娘半老的妻子吼道:“為了這個家我沒白天沒黑夜的,連命都豁出去了。誰知我剛在後廚燒了爐火,出來就見你與這個小白臉拉拉扯扯――你……你對得住我麼?!”

常寧:……

蔡昭:……

宋鬱之:……

眾侍衛:這也太TM應景了。

於是他們戲份很足的齊齊轉頭,目光灼灼的看宋鬱之的左臂,蔡昭的小手還搭在那裡。

常寧雙目快噴火了。

蔡昭忙不迭的縮回手――雖然她不很明白為何要心虛。

“行了行了,我與三師兄的已經說完話了,咱們趕緊走吧。”她知道再說下去必無好話,所以及時止損,“三師兄,您自去忙吧,咱們後會有期――再會!”

然後她拖起常寧的袖子就要走,走之前她回頭猶豫道,“三師兄,你聽說過‘千麵門’麼?”看見宋鬱之瞳孔一緊,她又道,“我想,你的疑心並非空穴來風。”

說完,她趕在常寧發作之前飛也似的奔離此地,活像是遇見了討債的。

宋鬱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片刻後,他對著已經人去無蹤的前方,依舊按禮數拱手道彆。

……

蔡昭拉著常寧一直跑到她偷走茶壺的那間飯館,要了頂樓那間三麵臨窗的雅座,並將房門敞開,兩人才坐下。

常寧矜持的挽了挽袖子:“你倒機警,知道找這種屋子,不容易有人偷聽。可惜你適才跑的太快,不然可以請宋少俠一道來坐坐。”

蔡昭停下給他倒茶的動作,瞪眼道:“我爹都找不到了,你還跟我抬杠!我又不是特意在你拚命逃脫的時候去找三師兄閒聊,我是有事問他。”

天可憐見,常寧五歲以後就再沒看過任何人的臉色,托小蔡女俠的福,最近他又將這項技能撿了回來。女孩臉上明晃晃寫著耐性即將用儘,他隻好輕哼一聲,表示過往不提了。

蔡昭趕緊將宋鬱之的疑惑飛快的敘述一遍。

常寧麵色微變:“所以,戚宗主果然已經被……”他看見三四名夥計端著幾個大大菜盤搖晃著進來,立刻收口。

夥計們得了重賞,一趟功夫將飯菜全部上齊,而後蔡昭吩咐他們沒有招呼不用再來。

看著夥計們消失在樓梯口,蔡昭才壓低聲音道:“所以我才要問你,這種…呃…‘易身大法’是怎麼回事?還有,千麵門是什麼門派啊,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常寧捋了捋思路,道:“彆說你沒聽說過,我若不是偶爾在九州……偶爾翻閱典籍,也不知道曾經還有過這麼一個門派。”

蔡昭仿佛一點沒注意到他奇怪的停頓,聽的目不轉睛。

常寧略略放心,繼續道:“典籍中,最早相關易身大法的記載是在兩百年前。北宸老祖與諸魔大戰之時,據說有一位異能之士,身具天地造化之功,能將人的容貌身形變化於無形,毫無破綻。老祖隕滅後,北宸分為六支,這位異能之士就隱居去了,此後江湖上再未聞聽其名。因為年代太過久遠,後人都將這些傳說看做是杜撰的。適才看見千公子的本事,我也嚇了一跳,沒想到這門派還有人活著。”

蔡昭聽的出神:“這麼厲害啊,我怎麼從沒聽姑姑說起過……”

常寧:“約七八十年後,這位異能之士的不知第幾代徒孫忽然現身江湖,還創立了千麵門,廣收弟子,招兵買馬。此後,千麵門在江湖上盛極一時,然而,盛極必衰……”

蔡昭不屑的切了一聲:“不用盛極必衰千麵門也不長久。這門派的拿手功夫就是變成另外一個人。說白了,就是‘行騙’!以騙術立身,還想上天不成?!哪怕是魔教,人家也是辛辛苦苦練功,絞儘腦汁想陰謀詭計,再兢兢業業去殺人放火擴張地盤好嗎。”

“昭昭話糙理不糙。”常寧執筷挽袖,習慣性的往蔡昭碗裡堆菜,“千麵門在江湖上興風作浪了差不多二十年,最後一位門主綽號‘千麵魔屠’,據說年幼時家遭禍事,親人儘數慘死。”

蔡昭心頭一凜。

常寧:“按理說,千麵魔屠的確身世堪憐,然而他在複仇時殺戮太過,將許多無辜之人牽連進去。繈褓中的嬰兒,牙牙學語的幼童,甚至燒火做飯的奴仆都趕儘殺絕――名門正派怎能坐視不理?於是他隻好攜整個門派去投靠魔教。起初魔教對千麵門頗為器重,但就像今日那個鷹鉤鼻子說的,千麵門的本事越大,旁人就越不能放心,於是……”

“於是魔教滅了千麵門?!”蔡昭緊張。

常寧笑了:“錯了,動手的不是魔教。到底是自己招攬來的,不好無緣無故就撕破臉皮――他們隻是將千麵門的藏身之處以及周遭的機關陣法透了出去。”

蔡昭訝然:“……是名門正派動的手?”

常寧點點頭:“那一日,魔教以慶賀嘉獎為名,提前請千麵門所有弟子齊聚藏身之處。而後北宸六派好手儘出,還有當時幾乎所有有名望的俠士……總之,血流成河,千麵門人無一生還。”

蔡昭覺得此事太慘,輕輕搖頭,“其實,嚴懲作惡之人就好了,不必趕儘殺絕……”

常寧笑的彆有深意:“不錯,若隻是為了嚴懲,的確不必全部除掉。”

蔡昭一怔:“……他們,他們是想讓這門功夫徹底斷絕?”

“對了。”常寧,“隻要有人還會這門功夫,大家就都睡不安穩。”

――究其根底,這是一場正邪兩派無聲默契之下發生的滅門屠殺。

蔡昭呆了半天,喃喃自語:“難怪我家的祖先手劄中根本沒有這一段,想來彆的名門正派也不會記載這種事,說不定連姑姑都不知道。”

不論是與魔教合作,還是因為忌憚而滅人門派,都太不光彩了。

可能魔教也不是很樂意提這件事,於是大家齊心協力,徹底抹掉這個門派存在過的所有痕跡,將這段往事淹沒在歲月長河中了。

“扯了半天,那這門功夫該怎麼破解?點穴可以解穴,被千麵門易身之後該怎麼戳穿呢?”她總算想起了終極目的。

常寧將手一攤:“我也不知道。”

他又道,“連聽說這門術法的人都沒幾個,又如何知道怎麼破解。”

蔡昭自言自語:“果然還是應該把那個千公子捉來啊。我們鬨出的動靜不小,莊師兄又發現了中迷藥的樊師兄,估計很快就會排查周遭的巷子,也不知那些人怎麼擺脫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