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雪山行.上...)(1 / 2)

雪山茫茫, 放眼望去儘是起起伏伏的雪壟,還有很多深淺不一的黑點黑線。

蔡昭很好奇:“雪不都是白的麼,為何會有黑色?”她生長在四季如春的落英穀, 冬季偶爾飄幾片散碎的雪花, 也很快融化在水窪中, 何曾見過這麼高大的雪堆。

藍田玉回頭答道:“這兒隻是山腳地段, 常有人跡來往, 落雪積不住,自然會露出雪層下頭的山石土壤。還有山上的樹林, 掛著積雪時顯不出來,一旦被山風吹落了積雪,遠遠看來也是黑的。”

他領在隊伍最前頭, 一掃之前客棧中的低垂警惕, 迎著飄散雪花的山風在前開路, 雙目炯炯有神, 神情自信放鬆,仿佛回了家。

慕清晏笑問:“藍前輩如數家珍,莫不是在雪山周遭長大的?”

藍田玉臉色紅亮, 順口道:“不錯, 我生於西麵雪域,自小在雪山中爬進爬出,連這一身輕功都是在雪層上練出來的, 當年我……”

隊伍後頭響起哎喲一聲嬌呼,聲音不輕不重,恰好能叫人聽見, 原來是那位妖嬈美貌的侍妾崴了下腳。

英俊的中年男子扶住她:“綺濃,下腳小心些, 若是吃不住,你還是下山去吧。”

綺濃眉眼含情,明明是在好好說話,語氣卻像嗯啊撒嬌:“多謝主人記掛。不過主人在哪兒,綺濃就在哪兒。”

隊伍中過半的男人都羨慕這英俊中年的豔福,然這英俊中年卻木頭人似的,放開綺濃後繼續前行,白費了一番酥麻入骨的美人恩顧,直叫眾男歎息。

走了方才兩個多時辰,若是還在青闕宗,這會兒正是芙蓉翡翠端這點心茶水來找蔡昭的時候,然而山中已是暮靄沉沉,天色陰晦了。

按照沿途打聽來的說法,雪山是不可以貪黑行進,萬一踏進冰溝雪崖,瞬間就會被抖落的山雪掩埋,找都找不回來。

藍田玉極目遠眺,片刻後眉頭一鬆,指著不遠處的幾個黑點道:“就在那兒,我們今夜的落腳處到了。”

金保輝累的氣喘如牛,聞言差點沒坐下,總算此行帶足了人手,眾侍衛輪流拖拽扛搭手,才將兩百多斤的金大老爺帶上。

其次情狀不好的便是那從不發言的一主二仆了,那主人臉色泛白,雙腿微微發顫,顯然是內力不繼。

又顛噠了小半個時辰,眾人總算抵達落腳處。

蔡昭轉著腦袋左看右看,半晌才道:“我總算知道為何要午後出發了。”

這是一處山坳避風處,呈梅花形散落著五六座磚瓦砌成的大小不一的獵屋,房屋周遭種了一圈極高大的雪鬆,每棵鬆樹的上半部分都係了幾十條紅色綢帶。山風一起,雪花簌簌被抖落,紅綢帶飄揚起來,在黑黑白白的雪山中十分醒目。

山間夜裡風雪逼人,隻紮個帳篷難以禦寒,為了讓采藥人與獵戶走的更遠,采獲更多,據說幾十年前有數位財大氣粗的豪客聯手出錢,雇了上百名工匠在雪山南坡的沿途上,搭建了許多供人過夜的小屋,本地居民隻需每年維護一下房舍即可。

――而這第一個落腳點,恰好距離客棧半日路程。

抵達之後,一行人各自擇屋而住。

金保輝隨行人數最多,自然挑了最大的那間屋子住,藍田玉也跟了進去。

周致欽東方曉隻有兩人,便住了那間最小的。

餘下九人,恰好都是三人一撥,便無所謂的各自尋屋。

也不知是不是有意,慕清晏特意挑了最遠離屋群的一座。

看見慕清晏與千雪深從雪橇車上拎了木柴與肉糧,蔡昭很有覺悟的擼起袖子上前幫忙,卻被慕清晏推開,蔡昭不悅,壓低聲音道:“既然說好了結伴上雪山,該出力的我一點不會推托,你也彆來憐香惜玉這套。”

慕清晏目含輕嘲:“憐香惜玉?彆說笑了。我們一腳高一腳低的走了半日雪路,隊伍中一半男人都疲了,金胖子更是險些要斷氣,可小蔡女俠你臉不紅氣不喘,還精神抖擻,這會兒更是興致勃勃的要來乾重活――這還是我那不諳武功的嬌弱妹妹麼?”

蔡昭臉紅了。不好意思,她忘了。

慕清晏定定的看她。

蔡昭挺了片刻,遂投降。

她軟軟的垮下肩頭,作出一副虛弱之態,“哥哥,我怎麼一陣陣頭暈啊。”真踏馬屈辱!

慕清晏輕攬著她,笑的很慈愛,“小孩子不懂事,都說了這裡山高氣薄,彆太興衝衝了,這下脫力了吧。”

――留千雪深在原地,苦逼的搬運接下來數日三人所需的給養。

獵屋已有一冬無人居住,森冷又潮濕,慕清晏卸下大氅,讓蔡昭給自己縛起襻膊後便著手清理,紮乾草為束清掃地麵,點燃一支木柴為炬,將四麵四角燎一遍驅除滲入屋內的冰晶。

在屋裡蔡昭無需再裝,便紮起袖子幫忙一起乾。不過她這樣的二把刀,無論如何也比不上慕清晏身高手長利落高效的動作,她不禁歎道:“我得謝謝令尊,將你教的這樣好。”

慕清晏抬頭一笑:“其實我也想謝謝你姑姑。”

等千雪深拖著大堆輜重進來時,發現屋裡已是乾淨整潔,正中還燒起了暖烘烘的火堆,一肚子怨氣立刻消散,暗覺慕蔡二人雖然嘴巴一個比一個毒,但骨子裡比外頭那些頤指氣使的大爺們強上一萬倍。

入夜後,三人圍坐在火堆旁烤著肉乾,用銅壺煮開雪水,將乾糧泡軟了吃。

千雪深忍不住問道:“你們覺得掌櫃究竟是誰殺的?”

“你這麼在意這事啊。”蔡昭懶懶的挨著稻草堆。

千雪深激動的差點抖掉木叉上的肉乾:“我的天宮娘娘,若不是我湊巧去廚房要吃的,殺人害命這口鍋就扣在廚子和老板娘頭上了!說不定凶徒就在外頭那些人中,一想到這個我睡都不敢睡了,怎能不在意!”

“放心吧,沒找到雪麟龍獸之前,我一定護你平安。”蔡昭咬著嘴唇,“我在意的反而是那幾個夥計和廚子說的話。”

千雪深一怔:“夥計?廚子?他們說了什麼。”

慕清晏忽然開口:“夥計說,掌櫃接待完金胖子一夥就去睡了。廚子說,他看見金胖子一夥來了,發覺明日要上山的人比掌櫃之前告訴他的要多,所以事先準備的乾糧就不夠了。”

“原來你也聽出來了。”蔡昭抬眼看他,“掌櫃似乎知道昨夜會來許多人,提前交代廚子準備足份的乾糧。等到金胖子一行人抵達時,人就算齊了,於是掌櫃安心的去睡了。”

千雪深眨眨眼睛:“可能有人提前派人來吩咐掌櫃預備上山事宜,這又怎麼了?”

蔡昭瞪眼:“你看金胖子這種身嬌肉貴養尊處優的貨色,會無緣無故來這種鬼地方吃苦?雪山上能有什麼東西引得他非來不可。藥材,獸皮……再珍貴也能拿錢買到,何況駟騏門本就不講究,錢財來的更容易,那金胖子到底來這兒乾嘛?事出反常,必有蹊蹺!”

千雪深脫口而出,“莫非山上有價值連城的寶藏!”

蔡昭用力丟他一根樹杈,“蠢材,我剛說了駟騏門有的是錢!”

千雪深擋著腦袋,“那就是武林秘籍!”

蔡昭再丟一根樹杈,“北宸老祖之後,天底下最厲害的功夫不是在北宸就是在魔教,彆處還能有什麼了不起的武林秘籍!”

千雪深隻好縮到一旁。

蔡昭轉向慕清晏,“你怎麼不說話?”

慕清晏神情淡淡的,“與其猜他們上山的目的,不如先猜他們有多少人?他們上山做什麼我們可以不管,可總得防著他們對我們不利。到底他們人多勢眾,連那個侍妾綺濃其實也功夫不弱,而我們隻有兩個半。”他慣於什麼事都做最壞的打算。

千雪深不滿:“喂喂,那半個說的是我麼……”

“彆打岔,一邊去。”蔡昭轉頭,“這個我也想過。首先我們肯定不在掌櫃計算之內,其次周叔父應該也是誤打誤撞來的,雖說他獨生子去年死在這兒,可誰也料不到他會什麼時候來――為了看兒子的葬身之處,他連北宸老祖的祭典都沒去。剩下的人麼,金胖子肯定是,因為掌櫃見了他就知道人齊了,藍田玉麼……”

“我覺得他也在掌櫃計算之內。”千雪深插嘴,“剛才我見他跟金胖子那群人一道進屋了,他們肯定早就認識。我說,駟騏門也是北宸的,名門正派可以隨便與盜賊結交麼?”

蔡昭無奈:“其實吧,除了魔教是我們的生死大敵,其餘江湖上灰的白的人或門派,我們並不忌諱結交的。我叔祖父蔡長風年輕時差點跟一個賣假藥的拜了把子,好險被勸住了。”

她又道,“再說了,藍田玉與金胖子一行同屋,說不定是他們路上剛搭上的交情,未必是早就認識的啊。剩下的,我們連人家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更妄論上山意圖了。”

慕清晏仰頭看房梁,“不錯,那寡言少語的一主二仆究竟是誰呢,我始終猜不透。”

蔡昭眨眨眼睛:“還有綺濃姑娘的主人呢,我們也不知道他是誰啊。”

“我知道。”慕清晏道。

蔡昭:“?”

火光映在青年清俊的麵龐上,半明半晦,“他姓胡,叫胡天圍,是當年天璣長老段九修的大弟子。聶恒城的大弟子叫趙天霸,段九修就給自己的大弟子起名胡天圍――為了跟聶恒城彆苗頭。”

蔡昭呆了半晌,才道,“可是段九修死的那麼早,你怎會見過他的大弟子呢。”

慕清晏抬頭輕輕一瞥,千雪深觸及他森冷的目光,仿佛被荒野洞穴中的野獸盯住了般,哆嗦一下後,立刻乖覺的表示要出去解手。

蔡昭沉默的等千雪深出門後,才輕聲問道:“與令尊有關麼。”她發現,慕清晏很不喜歡在彆人麵前提及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