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劫後瑣碎.上...)(2 / 2)

可是沒想到蔡平春被擒拿不到兩日,蔡昭就會暴起發難,隨後宋鬱之與李文訓就以‘保護宗主’的名義,將他們堵在暮微宮中,進出不得。

是以,他們的確沒有多餘的人手押送戚蔡二人回魔教,事起倉促,他們甚至都沒來得及處置兩位掌門就上了九蠡山。而棺材鋪的暗哨則因為之前要留活口的命令,始終不敢擅自加害兩位掌門與曾大樓。

蔡昭與樊興家感慨了一番自家師父與蔡平春的運氣,便決定結伴去給戚雲柯送藥。誰知行至暮微宮內院小花園處,忽聽到假山後尹素蓮母女正在爭執。

“……我不去,不去不去!”戚淩波的聲音,“當初說三師兄武功全廢,叫我另做打算的是你。如今你看姨夫來了,三師兄逐漸複原了,又叫我上趕著獻殷勤。三師兄是傻子麼,由得你隨意糊弄,想親近就親近,想疏遠就疏遠!”

“你這孩子,你跟我倔什麼,我還不都是為了你!”尹素蓮急切道,“鬱之若是功力全廢,撐死了在廣天門做個富貴閒人,你嫁給他做什麼!當初我和姐姐商議定下的事,鬱之心裡也清楚的很,有什麼糊弄不糊弄的!”

“反正我不去!”戚淩波帶著哭腔,“三師兄從小就不喜歡我,我再怎麼好聲好氣的賠小心他都冷著一張臉。這回他受了重傷,我統共就去看了兩趟,如今再要當沒事一般去親近,我沒那麼厚的臉皮!”

尹素蓮驚怒:“死丫頭,我們尹家在宗門內經營數代,難道你要看著宗主夫人的位置白白落到彆人手裡不成!”

“當年娘先跟那姓邱的定親,後又嫁給爹,現在逼著我巴結三師兄,都是因為我們武藝低微,隻能借由夫婿之手來維係權勢。若當年娘和姨母有蔡平殊的本事,若現在我有蔡昭的本事,自己就能承襲宗主之位,又何必非要仰人鼻息!”

尹素蓮怒斥:“你胡說什麼呢,居然敢非議長輩!”

戚淩波哭了出來:“都是外祖父不好,世人都說他疼愛女兒,其實他打心底裡瞧不起女子,從沒想到女子也能當宗主!後來見了蔡平殊,才知道女子也能技驚天下所向披靡。娘和姨母看出了外祖父的心病,於是心生芥蒂,處處跟蔡家過不去,還拿蔡平殊的晦氣來告誡我,讓我走與你們一樣的路。”

“可若能像蔡平殊那樣轟轟烈烈一番,這輩子就值了,少活幾年算什麼!”

尹素蓮怒不可遏,啪的打了女兒一個耳光。

戚淩波捂著臉頰,大哭離去。

蔡昭與樊興家躲在假山後一動不敢動。尹素蓮呆立良久,最後長歎一聲走開。

樊興家望著她的背影,輕聲道:“尹老宗主自己就是天賦卓絕之人,兩個女兒的資質怎麼會差呢。隻是因為尹老夫人體弱,兩次生育都是難產,導致青蓮夫人與素蓮夫人先天不足,自幼多病。我覺得尹老宗主不是看不起女子,是真的心疼兩位女兒,不願她們吃苦啊。”

蔡昭吐槽:“你這不是廢話嘛。資質差練不了上乘武學,和資質好但體弱多病練不了上乘武學,有什麼差彆。真照這麼說的話,青蓮夫人和素蓮夫人更有道理痛恨我姑姑了――她們自己先天不足,我姑姑卻健壯的活蹦亂跳,這還不氣人麼!”

“你好歹同情師母一二罷。”樊興家苦笑。

“我才不同情。”蔡昭直截了當,“她們是隻看見賊吃肉,沒看見賊挨打。我姑姑天賦再好,一身本事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是她一點一滴修習得來的,該吃的苦頭一點沒少。我從小到大,除了病的起不來床,哪怕天落刀子姑姑都不許我懈怠一日,想她自己隻有更加勤奮刻苦。淩波師姐如今說的好聽,真讓她吃那些苦,不知能捱過幾日。”

想到小時候初習內功,為了打通奇經八脈,六十四處大**道日夜不停的酸脹疼痛,還必須凝神靜氣,引導內力衝擊周身經脈,不然容易走火入魔。當時她疼的嘴唇都咬破了,全身冷汗淋漓,睡都睡不著。姑姑寧願徹夜不睡抱著她,也不肯讓她停下來歇一歇。

經此大劫,蔡昭越發體會姑姑的用心。

這趟回來她明顯察覺到身邊眾人對自己態度的改變,倒不是說捧高踩低,而是之前她隻是個‘孩子’,如今她卻是可以參與商議要事的‘大人’了。

江湖不是世外桃源,而是個弱肉強食憑本事說話的地方。清風觀當年也曾名震一方,然而被段九修屠戮殆儘後,尹岱這樣的大多數不過是‘從長計議,以大局為重’罷了,除了蔡平殊,還有哪個替他們出頭的。

家世的確能讓你被人高看一眼,但人最終還是要靠自己立起來的。

“唉,淩波師妹也是口不擇言了。不說女子,把男女都加起來,蔡女俠那樣的人天下能有幾個?世上還是庸人居多的。平庸人過平庸日子,有自知之明,也沒什麼不好。師母與師妹的心病是……”

樊興家沒說下去,但蔡昭知道他的意思。

尹氏姊妹的問題不是武功不濟,而是想維持與自身能力不符的權勢地位。尹青蓮至少還有心計智謀,尹素蓮卻連這點都平乏的很。若她們是按照自己所愛選擇夫婿,靠著尹老宗主的餘威,也能過上富足安樂的日子。

樊興家又是搖頭又是歎氣,轉而提議,“師母這會兒心亂,說不定還在園子裡亂走,咱們從後門繞路進裡屋吧,免得撞上她。”

蔡昭同意。

誰知兩人剛摸進隔間,就聽見尹素蓮與戚雲柯說話的聲音。

“……我跟你說淩波和鬱之的事,你跟我扯這些做什麼!當年你是怎麼答應我爹和姐姐的,你都忘了嗎?!”尹素蓮的聲音又高又尖。

“我沒有忘。”戚雲柯低沉的聲音,“我答應師父要好好照看你,不讓你受一丁點的委屈,我沒有食言。我也答應了你姐姐,要好好栽培鬱之,我也沒有食言。可是淩波和鬱之的親事,總要他們自己願意才好,若他們彼此無意,我們強壓著他們成婚又有什麼意思。”

“什麼彼此無意?!淩波自小傾慕鬱之,是鬱之一直冷心冷麵冷言冷語,才叫她打了退堂鼓!鬱之最聽你這師父的話,比聽我姐夫的話還多,你就不能好好勸導他麼?!我看你就是攤著雙手隔岸觀火,難道淩波不是你的女兒麼!”

“正是因為淩波是我的女兒,我才希望她以後每日都歡喜開懷,而不是為了宗主夫人的位子錯擇姻緣!”

屋內忽然安靜下來,良久之後,尹素蓮才道:“你,你什麼意思。是不是邱師……邱人傑說了什麼?”

戚雲柯道:“他什麼也沒說,到死都沒說一句。”

“他,他死了?”尹素蓮顫聲。

“就在昨日,他哄騙鬱之的父親要招供魔教內情,趁機自儘了。”

尹素蓮踉蹌坐倒,水汽彌漫的眼前,浮現二十年前那個清秀愛笑的少年,那個會為她掏鳥窩摘花苞對她百依百順的溫柔少年。

他對她一直很好,可她一直嫌他不夠出類拔萃,先是貪戀周致臻的俊秀容貌與高強武藝,後又嫁了即將接位的戚雲柯。

戚雲柯低聲道:“我沒彆的意思。我已命人將邱師兄埋到後山了,你有空去祭拜一下罷。就算他對不住全天下的人,也沒對不住你。他要是存心欺侮你,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將你拒之門外。真正的奸細,哪怕裝,也要裝著與你親近一二的。他為了保全你的名聲,死活不願讓你接近,才讓鬱之看出破綻。”

尹素蓮魂不守舍的離去了。

蔡昭與樊興家很尷尬,無意中聽了師父師母的私話,此刻他們是進去呢還是溜走呢。

“你們倆出來吧。”誰知戚雲柯一口叫破他倆的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