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1 / 2)

堂屋裡人山人海。

一張方桌前坐了十幾個人,還有十幾人或蹲或站,李鵲滿麵笑容地送著茶水,一口一個哥哥姐姐,哄得店主們笑口常開。

一人高的籬笆門外,被趕出堂屋的李鶤一手燒雞,一手饅頭,站在牛車前嘖嘖有聲道:

“乖乖隆地洞……”

沈珠曦縮著脖子,麵前站著麵色難看的李鶩。

“這一車都是什麼東西?”李鶩問。

沈珠曦往他指的牛車看了一眼,依稀辨認出防塵的花布下突出的輪廓。

“好像是……一套桌椅,一個書櫥和一張短榻,還有一張新床。”

“幾樣木頭家具而已,老劉頭怎麼張口就要我五百八十兩銀子?”

“可能……可能是因為用的是黃花梨木吧……”

“那這一車又是什麼東西?”李鶩指向第二輛牛車。

沈珠曦用餘光瞥了一眼,不太確定地說:“可能是……屏風吧?”

“一扇屏風而已,為什麼老陳頭要我四百兩銀子?!”

“整塊大理石製成的……自然貴一點……”

李鶩沉著臉,接連拉開了幾輛牛車上的所有花布。

“你買這個做什麼?”他拿起一物。

“我看家裡沒有一盞燈,所以……”

“白天有日光,晚上有夜光,你要是還覺得不夠,老子再給你開十扇窗,就算你實在要買燈——用得著買金底座的燈台?”李鶩拿著她精挑細選後留下的金座雲紋燈,罵罵咧咧道:“這金燦燦亮閃閃的,生怕不遭賊的模樣,你打算擱哪兒?你就不覺得它到我們家,是委屈了這金燈台?”

“……是有點委屈了,所以我還在布莊訂做了一個燈罩,用的是霞影紗。”沈珠曦的聲音越來越小:“貴是貴了點,可是透光效果好,紋樣也好看……”

李鶩的臉色已經極限趨近於廚房那不知傳承了多久的灰燼堆。

“這又是什麼?”李鶩從車裡扯出一尊金燦燦的東西,一口氣沒喘上來:“你——”

沈珠曦看了一眼,嚇壞了。她明明說不要了,怎麼店主還是把這送子觀音塞進來了?!

她見李鶩胸口急促起伏,氣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的樣子,擔心觀音先一波把他送走,忙解釋道:“這是店家強送我的贈品,我都說了不要了——我買的是下麵那個佛桌,就算不供佛,拿來放盆景花囊也好呀。”

“好好——”李鶩走到後一輛牛車前,說:“這車上又是什麼?你後半輩子的所有衣服嗎?”

“你怎麼咒我!”沈珠曦驚恐道:“這隻是我這一季的新衣罷了!”

“那底下這鞋又是怎麼回事?”李鶩說:“你是要下地乾活還是蜈蚣精在世?這麼多鞋子你穿得完嗎?”

“穿得完,穿得完……”沈珠曦小聲嘀咕:“你總不能叫我一雙鞋子搭配所有衣裙吧……”

李鶩接二連三地問著車上的東西,沈珠曦的眼神慢慢飄走,最後定格在麵前的老牛身上。

老牛一邊用銅鈴大眼看著她,一邊甩尾驅趕身邊的飛蟲蒼蠅。它是多麼幸福啊,不想聽蒼蠅嗡嗡,尾巴一甩就行了,沈珠曦也多希望自己能有這麼一條尾巴,能咻地一聲甩走麵前煩人的李鶩。

“這又是什麼?你要開私塾嗎?”李鶩不可思議地看著最後一車滿載的白紙。

沈珠曦飛快瞥了牛車一眼,耳朵微微紅了,她小聲回答了李鶩的問題,他卻沒有聽見,皺著眉又問:“你說什麼?你真要開私塾?”

“……是廁紙!”沈珠曦紅著臉提高了音量:“我再也不用乾屎橛了!”

“拿紙來擦屁股?”李鶩瞪大眼睛,像是聽見了世上最難以置信的話語。“你瘋了?縣老爺都還在用乾屎橛,你竟然要用寫字的紙來擦屁股?”

“你說廁紙不行嗎,為什麼偏要說擦……說那個!”沈珠曦臉色越來越紅。

“不行,這紙不能要!”李鶩咬牙切齒道:“有乾屎橛為什麼不用,你又不是宮裡的皇後娘娘!”

“不行,必須要!”沈珠曦見他態度堅決,也顧不上顏麵了,含著哭腔說道:“我屁股疼!我屁股都破皮了!你就是殺了我,我也不用乾屎橛了!”

沈珠曦撲在一車廁紙上,雙手大開,保護著她的生命。

她含淚道:“我不能沒有廁紙,不然你就把我一起送走吧!”

李鶩站在原地,深沉的眸光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你知道我現在想什麼嗎?”

“……想什麼?”沈珠曦哽咽道,杏眼中淚光閃爍。

“我想在你頭上開天窗。”李鶩咬牙切齒道。

李鶩讓李鵲把屋裡的店主們都叫出來,重新商議訂貨單子。

“這些家具,都給我帶回去,不要花梨木的,給老子換點平常人家用的好木頭過來。老劉頭,你要是敢給老子摻雜木進去,彆怪我帶人來你家做客。”

“誰他娘放的送子觀音?拿著滾!少拿垃圾糊弄老子,去了這送子觀音,重新把佛桌報價給我,坐地起價的小心我送去你見佛祖!”

隨著李鶩的重新分配,店家們臉上紛紛愁雲籠罩,有那不死心的剛想開口,李鶩一個眼刀就甩了過去:“我還沒計較你們糊弄老子女人的事——怎麼著,看見肥羊就挪不動道了,也忘記這肥羊從哪家出來的了?”

那心有不甘的店家默默低下了頭。

李鶩罵了半晌,終於輪到金銀樓的牛車和河柳堂的牛車。

“這衣服和鞋,你自己去選一半出來,其他的不要。”李鶩扭頭看向眼巴巴望著幾輛牛車的沈珠曦。

沈珠曦不情不願地走上前,看著車上的衣物下不了手。

隻留七八件衣裳,怎麼夠她穿啊?沈珠曦委屈極了,哀怨地看了眼一旁的李鶩。李鶩沉著臉站在那裡,鐵石心腸,不為所動。

李鴨!李鴨!氣死她!

她含淚舍去了一半新衣新鞋,接著,就是河柳堂的那一車廁紙。

沈珠曦站在一車廁紙前,想到自己又要用乾屎橛刮自己屁股,眼淚刷地流了下來。

母妃,你為什麼獨留孩兒在這人間受苦啊?

“行行行……先留半車,彆的你帶回去。”李鶩一副頭大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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