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2 / 2)

河柳堂的掌櫃臉色一下明亮起來,響亮地哎了一聲。旁的慘遭退貨的店主則羨慕不已地看著他。

一聽這話,沈珠曦的眼淚就止住了。

隻要廁紙還在,希望就還在。

之後,就是結賬的時候了。

李鶩黑著臉走進堂屋,半晌後,黑著臉走了出來。各個店主排隊到他麵前領錢。

“李老板恭喜發財,下次再來。”河柳堂的店主笑爛了老臉,伸手捏住李鶩手裡嬰兒拳頭大小的一塊銀子,扯了扯,沒扯動,再扯,還是沒扯動。“李老板,你……鬆手啊?”

河柳堂的老板再次發力,終於從鐵青著臉的李鶩手裡扯走了銀疙瘩。許多店主都朝滿麵紅光的河柳堂掌櫃投去了羨慕嫉妒的眼神。

幾輛牛車陸續遠去了,沈珠曦和李鶩一同看著遠去的牛車,他們各有所思,但眼神都那麼渴望,一個是渴望他消失的銀子,一個是渴望她失去的貨品。

李鶩背著手,轉過頭來看著沈珠曦。

“屁股紙我給你留下了,旁的也留了不少。”他目光深沉:“你要是再給老子一聲不吭跑了……”

“不跑了,不跑了,”沈珠曦連忙搖頭:“絕對不跑了!”

“布莊的蝦子布還沒退,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布莊退掉。”

李鶩不等她說話,轉身進了院門。

他走到廚房裡,從角落的柴堆下扒拉出一個小壇子,這裡麵都是趁京中戰亂,發死人財得來的銀子,原本裡麵裝得滿滿當當,現在卻隻剩下幾粒碎銀。

他望著空壇子思考人生的時候,李鵲的聲音從身後響了起來。

“大哥真要留那麼多東西?”

“……算了,錢沒了再掙就是。”李鶩說:“這冤家就是撿回來克老子的,沒那個命卻還真把自己當公主了。”

李鵲笑眯眯道:“我看大哥被克得挺開心的。”

“……你皮癢了?”李鶩一個眼刀橫掃過去。

李鵲安慰道:“大哥不妨往好處想,我們三兄弟剛結拜那年,大哥還曾對我說過,日後要做大事,娶公主——如今不也算完成一願了?”

“你是真的皮癢了——”

李鶩撿起燒火棍起身,李鵲兩腿生風,一溜煙地先跑出了廚房。

“大哥今日繁忙,弟弟我就先走一步了。哥哥大婚之日弟弟再來拜賀!”

李鶩在廚房裡呆了一會,踱步來到臥室的竹簾外。

“沈珠曦。”

裡邊沒聲兒傳來,他習以為常,撩開竹簾就進了臥室。果不其然,那呆瓜又在床上獨自垂淚。

李鶩歎了口氣,走到床尾坐下。沈珠曦翻了個身,用後背對著他的視線。

“老子都沒哭,你哭什麼?”李鶩說。

“你有什麼好哭的。”

“我馬上就要娶個睡金床坐金椅的公主回家,還不能哭?”

沈珠曦破涕為笑,說:“我又沒要金床金椅。”

“那我還得多謝你了?”李鶩說:“你起來,看著我說話。”

“我不起來。”沈珠曦賭氣道。

“你起來。”李鶩拉著她的手臂,輕而易舉就把她從床上拉了起來。

李鶩瞧著她,她卻依然不肯看他。那雙清澈烏黑的杏眼被淚水洗滌,長睫上還沾著楚楚可憐的淚珠,每次眨眼,淚光就會閃爍一次,動人心弦,璀璨生輝。就像他第一次見到她那樣,她被困在書櫥裡,眼含熱淚,驚慌失措地看著他,好像他是她生命裡的唯一依靠。好像離了他,她就沒法在世間活下去一樣。

現在他是徹底明白了,這呆瓜離了他,是真的沒法在這殘酷的世間活下去。

她從前是怎麼生活的?為什麼一點一滴都沒有被生活的墨跡沾染?

李鶩說:“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但不是現在。”

沈珠曦慢慢抬起頭來,哽咽道:“那是什麼時候?”

其實,沈珠曦已經沒那麼想要那些東西了。那些東西就算再好,又能比得上她宮中之物嗎?她傷心,無非是覺得李鶩駁了她的麵子,出言反爾,說話不算數,那些店主該怎麼想她啊?

可是現在想想,她也是光顧著去看材質和式樣了,連價都不問就買了太多,為她付賬的已經不是傅玄邈了,是一個民間最平凡不過的泥腿子,她怎麼能奢望一個泥腿子,來滿足一個公主的願望呢?

更何況,李鶩雖然沒能給她所有想要的,但他也給了她以前從來沒有的。

落淚時還能被人安慰這樣的事,沈珠曦從前想都沒有想過。原來有一個人在自己難過時哄一哄,心裡的生氣和難過,這麼容易就會消了。

“不久以後。”李鶩用毫不懷疑的語氣說:“彆人有的,你都會有。你信我嗎?”

沈珠曦看向他的眼睛,李鶩的眼睛,是她見過的最有神采,最有力量的。這種眼神,怎麼會出現在一個泥腿子身上呢?

他或許會小有成就,但又能怎麼樣?他的成就,在父兄甚至傅玄邈麵前,根本不值一提。無論他如何追趕,他的出身已經局限了他的一生,她想要的,他根本給不了。

然而,沈珠曦卻點了點頭,忍不住笑了。

“……我信你。”

“還有……”李鶩說到一半便停了下來。

“還有什麼?”沈珠曦疑惑地睜大眼。

“還有,彆一個人躲著偷偷哭。有什麼事你告訴我,我能解決的給你解決,不能解決的想辦法給你解決。”

沈珠曦一愣,不由自主道:“為什麼?”

他把手心蒙在沈珠曦帶有淚珠的雙眼上。她的視野黑了下來,眼皮上暖暖的,李鶩無奈的聲音在麵前響起。

“……真是個呆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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