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2 / 2)

楊柳將失望深藏眼底,屈膝行了一禮:“……喏。”

不一會,傅玄邈麵前就出現了傅家蓄養的暗衛三。他們沒有名字,或者說,他們的名字就是他們的代號,人是會死的,代號卻永遠不亡,死了一個暗衛六,還會有下一個暗衛六出現。

暗衛三走到榻前三步外的地方就停了下來,他單膝跪下,對榻上之人拱手道:“公子。”

傅玄邈放下禦峰從京兆發回的密信,道:“我給你一幅越國公主的畫像,你帶十人去探查金州及周邊各縣各村。”

楊柳低頭侍立一旁,似是兩耳閉塞。

“喏!”暗衛三毫不猶豫地接下命令。

“拿紙筆來。”

傅玄邈話音未落,楊柳就走向了門外。很快,婢女流水般送來了畫幾和上好的筆墨紙硯。楊柳占據傅玄邈的左手邊,自然而然地接下了為他磨墨的任務。

黝黑的墨汁很快磨好了,傅玄邈站在寬闊的畫幾前,提起一隻花紋精巧的竹管大霜毫筆,輕輕蘸了墨汁,稍一躊躇便向著雪白的宣紙落筆而去。

瘦削蒼白的大手握著纖巧的毫筆在紙上飛舞,筆走龍蛇,不加思索,仿佛已在心中臨摹了百次千次。

寥寥幾筆,美人漸現。

身穿繁麗宮裝的少女倚著水榭欄台,懷裡抱著一隻胖嘟嘟的長毛貓,少女姿態端莊,抿唇微笑,一雙秋水般的杏眼裡透著孩童般的天真。

畫中美人神態生動,若非細心觀察,心中揣摩千次,又怎會筆走龍蛇,不加思索?

傅玄邈一氣嗬成,停了筆,將毫筆輕輕放於一旁的銅山筆架上。

楊柳的雙手糾結於袖中,神色卻一如尋常平靜,她柔聲道:“公子的畫技又精進了。”

傅玄邈一動不動地審視墨跡未乾的畫作,眸光沉靜。半晌後,他說:

“這貓,或許死了。”

楊柳的目光投向畫中的波斯貓。這隻貓,原是她向傅玄邈提起的。她說,京中忽然流行起了波斯來的一種長毛貓,貴女們爭相飼養,她在大理寺少卿府上曾見過一隻黑白相交的波斯貓,模樣十分可愛。

後來,府中便出現了一隻純白的波斯貓,她的驚喜還沒持續一日,這隻貓便送進了宮。

楊柳剝離自身情緒,平聲道:“人各有命,貓也如此。”

墨跡快乾了,傅玄邈從畫作上收回視線,神色厭倦地坐回長榻。

“……拿去罷。”

“喏!”

暗衛三小心翼翼地拿起畫幾上的畫像,向著傅玄邈雙手抱拳行了個禮,默默退出了廂房。

“公子加派人手,可是義兄那裡有了越國公主的消息?”楊柳開口。

“算是有了消息。”

傅玄邈拿起茶盞,在大袖的掩映下輕抿了一口杯中茶水。

“……公子加派了多少人手?若是搜尋京畿,數人恐怕不夠。”

“楊柳。”傅玄邈輕聲說。

楊柳身子一顫,立即把頭埋了下去。

“屬下在。”

“不該你管的事……”他淡淡道:“問都不要問。”

“……是。”

“公子——”一名侍衛打扮的人快步走進廂房,行禮後,說:“東青縣、永田縣、魚頭縣的武備都已抵達,下麵的人正在清點入庫。”

“知道了。”

侍衛起身退下。

傅玄邈放下茶盞,居高臨下的視線投向兩扇宮式和合窗之下。

嵐河奔騰,晴空如洗。氣勢恢宏的金帶閣下,無數衣裝繁雜的人正辛辛苦苦地將沉重的木箱搬上金帶閣寬敞的平台。他們神色麻木,身影忙碌而渺小,從傅玄邈的高度來看,一如每日都會無意中踩踏的螻蟻,無論是他們的性命,還是他們的喜樂,都如此渺小,微不足道。

金帶閣二層樓梯的平台上已經堆滿大小箱子,在麵無表情,腰佩寶劍的錦衣侍衛的監督下,來往的每個人都神色匆匆,不斷往來二樓平台和樓下的車輛聚集處。

在這些忙得腳不沾地的人當中,有一名年輕男子吸引了傅玄邈的注意。

他肩背寬闊,挺拔修長,穿的是最尋常的粗布衣裳,卻是人群中最打眼的那一個。

男子身邊還站著兩個年紀不大卻風格迥異的青年,一人麵容醜陋,缺了半邊臉頰,一人身高九尺,滿臉凶相。

這三人聚在平台偏僻的一角,正和樓中管事說著什麼。那麵容醜陋的青年不知說了什麼,逗得管事樂不可支。

或許是察覺到了什麼,最先被他看到的男人忽然抬起了頭,清楚銳利的雙眸和他對上了視線。

“……去查查他們說了什麼。”傅玄邈淡然道。

楊柳往窗下望了一眼,旋即明白他的所指。

“喏。”

半個時辰後,搬運武備的各縣隊伍都漸漸離開了金帶閣。出去探查消息的楊柳也回來了。

她站在傅玄邈所在的長榻前,恭恭敬敬道:

“這三人來自魚頭縣,都是孤兒出身,平日不務正業,以收賬放貸為生。公子在意的那人叫李鶩,是這三兄弟裡的大哥。此次他除了來護送魚頭鎮運輸武備,還為了打聽一個叫‘沈幻’的人。”

“沈幻?”傅玄邈輕輕摩挲茶盞邊緣。

“是。此人前不久剛娶了妻,其妻因京中戰亂和兄長分散,李鶩尋找的,正是妻兄。據說此人為元龍帝做事,所以他才想到來金帶閣試試運氣。”楊柳說。

傅玄邈說:“陛下身邊並無叫沈幻的人。”

楊柳語帶不屑:“以他這般出身,妻兄又怎麼可能是陛下身邊的近臣?想必是一個誤會,即便效忠陛下,也不可能是直接效力於陛下。”

傅玄邈垂眸凝視茶盞中的茶影。

“……公子可要留意此人?”楊柳試探道。

傅玄邈平靜道:“無名之輩,不必費心。”

“喏。”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