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2 / 2)

“在這兒怎麼吃?”

“你沒在床上吃過東西嗎?”

沈珠曦愣了,她呆呆反問:“床上怎麼吃東西?”

李鶩換到床頭,輕輕推她,讓她往裡坐。她剛一坐到裡側,李鶩就跟著坐上了床。

“你……”沈珠曦的臉騰地熱了。

李鶩說:“我最討厭在凳子上杵得像個菩薩了,人生苦短,難道不是應該怎麼舒服怎麼來?”

沈珠曦兩手端著麵碗,心裡還懷著對李鶩的愧疚,趕他下去不是,留他下來也不是,在她左右為難的時候,她已經錯過了拒絕的最佳時機。

李鶩說:“你把腿曲起,碗就放在膝蓋上,左手稍微扶著一點,右手就可以拿筷子吃麵了。”

沈珠曦照他所說做了,可是每個動作都戰戰兢兢。

“如果……如果麵湯灑出來了……”

“灑出了就灑出來了,老子又不是隻有一床被子。”明明隻是一床被單,李鶩卻說得自己好像是萬貫家財的豪富一樣。“沒灑出來時候占多數,你怕什麼?”

是啊,她怕什麼?

在床上吃東西,和外男貼著肩膀——這是不守禮法,可是那又怎樣?

這裡沒有父皇,沒有母妃,沒有傅玄邈,隻有她和李鶩,以及一碗飄著蔥花的細麵。她不需要看誰的臉色,要不要去做,完全取決於她自己的想法。

他們對她棄之不顧的時候,就該想到,她會逐漸遠離他們希望她成為的模樣。

沈珠曦從沒想過,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叛逆,是在床上吃一碗麵。

她小心翼翼地夾起一筷,為了避免麵湯濺出,貼著麵碗,慢慢將筷子上的麵條吸入嘴裡。

“怎麼樣?”李鶩等她吃完一筷,問道。

“……好吃。”沈珠曦說:“比我以前吃過的所有麵條都要好吃。”

李鶩得意道:“我說的沒錯吧。”

沈珠曦抬頭朝他笑了笑,眼裡還含著淚光:“沒錯。”

她低下頭繼續吃麵,沒有注意到忽然沉默的李鶩,和他定定的視線。

一碗麵下去三分之一,沈珠曦飽了。她把麵碗遞給旁邊的李鶩,他竟然就著她用過的筷子,直接吃了起來。

沈珠曦這時才覺得有些不對,服侍她的宮人雖然也吃她剩下的菜肴,但不是用的她的筷子呀!

她看著李鶩,欲言又止。

也許民間不講究這個?

無論如何,他吃也吃了,這時說破,反而尷尬。沈珠曦說服自己移開目光,隻聽著身旁呼嚕呼嚕的吃麵聲。

很粗俗,和優雅絲毫沾不上邊的聲音,卻莫名其妙,讓沈珠曦感到一陣安心。

她說:“李鶩——”

“嗯?”李鶩頭也不抬。

她低著頭,竭力裝出一副平靜的模樣:“之前誤會了你……對不起。你能原諒我嗎?”

過了片刻,李鶩的聲音重新響起了。

“你真是個呆瓜。”他說:“我又沒怪過你。”

那些沉重的情緒,那些自厭和自棄,在這一刻統統從沈珠曦身體裡溜走,她從未如此輕鬆過。

“……謝謝你。”她用蚊蠅之聲道。

“嗯。”

吸食麵條的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

不優雅,但比任何優雅都要真實而溫暖。

窗外浪濤奔騰,閣內鴉雀無聲。

暗衛四單膝跪地,後背沁出層層冷汗,就連缺了耳垂的左耳,好像也被冷汗沾濕。

“還有一事,屬下在亂葬崗發現了暗衛六的屍體。”

“怎麼死的?”

“自刎身亡。”

“她也算不辱使命了,我會善待她的家人。至於你……”傅玄邈頓了頓,視線落在暗衛四身上。

一名姿態恭敬的侍女在門外現身。

“公子,老爺和夫人到了。”

“我知道了。”傅玄邈緩緩起身,長身玉立,籠著朝陽。他繞過琴桌,親自扶起了跪地的暗衛四。“你也儘力了,下去領賞罷。”

一陣河風吹來,暗衛四一個冷顫,忽覺渾身已被冷汗浸透。

傅玄邈走出金帶閣一層大廳,提起寬大的下裳,快步走下層層疊疊的台階。

一輛古樸文雅的玄色馬車停在閣下,穿石青色金織文袍的中年人踩著馬凳下了馬車,在他身後,一名臉色蒼白的婦人彎腰出了車廂,在侍女服侍下,摸索著踩向車下矮凳。

侍女不住提醒,婦人還是一腳踩空,馬車前的中年人對身後發生的險劇一無所察,還是牽馬的馬夫反應快,一個箭步衝到車前,扶住了踉蹌的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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