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決絕(1 / 2)

康熙看著手中的一份供詞, 上麵是平貴人在自縊前寫下的,自己的罪狀。

上麵提到, 她是因受了德妃蠱惑, 對淳貴妃母子心存妒忌, 這才會對六阿哥的馬下手,此事皆是她一人的罪過,與太子毫無乾係, 得知連累了太子,心中不安,覺得有愧於亡姐, 因此隻能以死謝罪, 還望皇上不要牽連太子和赫舍裡一族。

他盯著這份供詞, 心中冷笑,這小赫舍裡氏,蠢了一輩子,就這臨死前終於想明白了一回,知道把黑鍋都攬到她自己的頭上, 再一死了之,基本就是死無對證。

也算是洗脫了太子和赫舍裡氏結黨謀害皇子的大罪, 頂多是一個失察的過失。

將那份供詞擱在禦案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扣動了兩下。

這會兒還不是清算的時候, 太子和赫舍裡氏一族可以先放一放。

至於德妃, 康熙神色暗了暗。

永和宮。

“你說什麼?平貴人自縊了?”

尖銳刺耳的聲音在店中響起, 德妃看著眼前的小太監, 眼神裡寫滿了不可置信和恐懼。

怎麼會,她怎麼會這麼快就認輸?

為什麼連命都不要就為了保全家族和太子的名聲?

平貴人的死意味著什麼,她再清楚不過,隻要她想保全赫舍裡一族和太子,勢必會將自己吐露出去。

她略晃了一下身子,坐倒在雕工精細,打磨光亮的黃花梨木圈椅上,神色有些惶然。

不能慌,千萬不能慌,還有機會,她沒有證據,隻能是一麵之詞。

她用手緊緊捂住胸口,不斷的在心裡給自己打氣。

隻要自己咬死是小赫舍裡氏與自己曾有過抱怨,自己不過是附和過她兩句,這件事就還有轉圜的餘地。

她的目光隨即投向了自己桌上那一碗喝得隻剩下一半的銀耳羹。

“秀心,我有些氣悶,你去給我弄點薄荷香來提提神。”

“主子,薄荷香屋子裡好像用完了,奴才去庫裡拿點。”

秀心是辦事辦老了的宮女了,手腳利落的很快就從庫房拿了薄荷香回來。

德妃一邊輕輕吸著瓷瓶裡冰涼的香氣,一邊指著桌上的半碗銀耳羹道:“這碗賞你了,快吃吧,不定什麼時候就吃不到了。”

秀心眼圈兒一紅,知道主子的意思,捧起桌上那碗羹湯就往嘴裡倒。

“主子,外麵來了一群人,說是慎刑司的太監,也不讓通報就硬往宮裡闖!”

外麵跌跌撞撞跑進來一個小太監,有些驚慌的喊著。

她猛地一個激靈,身邊的宮女秀心一臉焦急慌亂的看著她。

德妃猛地抓緊秀心的手臂,保養的極好,修剪有型的指甲幾乎要陷到秀心手臂上的肉裡。

“你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彆忘了你那一家老小。”

秀心疼的麵上微微扭曲,隻能不斷的點著頭。

玥瀅睜開眼睛時,已是夜半時分了。

雖是深夜裡,可床榻邊也是一直有守夜的宮人服侍著。

一見她醒過來,兩個值夜的宮女都一臉欣喜,一個連忙跑出去傳信兒,另一個則是趕緊倒了一杯溫熱的水過來喂玥瀅喝。

她人雖然是醒了過來,可是仍然是渾身無力,這種虛弱感不同於她當初生安兒的時候那種疲憊感覺。

而是一種整個人被掏空的脫力,就仿佛連動一下手指都是一項巨大的挑戰。

她隻能睜著眼,任憑腦中了各種紛亂的年頭攪擾咋一處,焦灼難耐,嘴裡卻隻能發出兩句如蚊呐般幾不可聞的聲音。

沒一會兒,屋外穿來雜亂的腳步聲,一個明黃的身影快步走到塌前。

康熙顯然是剛被人從睡夢中叫起來,隻在寢衣外麵披了件常服就匆匆趕了過來,後麵還跟著頭發亂糟糟背著個衣箱的宋軼,看樣子這位老太醫也是沒能好好休息就又被拽了起來。

宋軼看了看玥瀅的情況,叫人把事先備好的參湯給她服下,又施了幾針,玥瀅這才覺得好了些許,起碼有了說話的力氣。

“孩子怎麼樣了?”

玥瀅強撐著張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康熙自然也知道她擔心什麼。

“孩子們都好,兩個小的都沒事,安兒也沒事了,退了熱,剩下的就是好好調養一番了,你且放寬心。”

玥瀅在心底輕舒了口氣,好歹算是沒白拚命一場。

隨即她目光有些疑惑的看向宋軼,虛弱的聲音有些疑惑:“宋太醫,您是杏林聖手,可知我這雙胎的脈象為何如此不顯?”

她這話倒不是想問罪,隻是這確實是她最疑惑的地方,宋軼的醫術在這個年代也算是登峰造極了,不至於肚子裡的孩子是一個還是倆都看不出來吧?

宋軼微歎了口氣,跪了下來,“此時確實是老臣醫術不精,失職所致。娘娘懷的雖是雙胎,但是其中小公主的體重遠遠若於小阿哥,因此,微臣在診脈時隻診出了一個孩子的胎心。”

玥瀅當即皺起了眉,聲音有些急切又有些喘息的道:“那,那——”

康熙連忙讓她靠在自己懷裡,為她順著氣。

“你彆急,朕不是說了麼,孩子們都沒事。”

玥瀅沒理他,康熙在這個問題上在自己這已經基本沒有信用可言了。

“娘娘放心,小公主雖說體弱些,可也是和小阿哥相比,並沒有什麼大礙,隻需日後好生調養便可。”

玥瀅這才放下心來,連忙讓宋軼起身。

“行了,天兒還晚,你再睡會兒吧。”

康熙抱著她的身子,輕聲道。

玥瀅搖了搖頭,她現在很累,是那種一動都不想動的累,可她卻不想睡。

也許是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太突然,讓她覺得有些恍惚又有些不敢置信,那種強烈的焦灼情緒還沒有完全的退去,依舊在腦海中影響著她。

康熙示意宋軼先下去,這才又扶著她躺下。

“那你就躺會兒,朕在這兒陪著你。”

男人此時坐在她塌邊的腳踏上,好能與自己平視著說話,這個姿勢由這個不可一世的帝王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幸好剛剛讓宋軼出去的時候順道也把暖閣裡的宮人們都譴了出去。

屋子裡點著幾盞不算十分明亮的燭燈,給這從昨晚到現在終於寂靜下來的暖閣裡,蒙上了一層溫潤的暖光。

男人的臉也蒙在這層昏黃的暖光下,柔和了他向來冷厲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