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決絕(2 / 2)

玥瀅突然有些想樂,這一幕看在眼裡,忽的就讓她回想起當年,她還是小宮女時候的那個夜晚。

那天晚上,自己戰戰兢兢的跪伏在這個男人腳邊,與現在這一幕竟有些相似。

隻是兩人的位置換了過來,心境也與當年大不相同。

康熙看著她眼底的笑意,也柔和了唇角,輕聲道:“怎麼這樣高興了?”

她氣息還是有些弱,聲音低下來:“孩子們都平安,開心。”

“嗯。”康熙隻是應著,用手撥了撥她耳邊的碎發。

玥瀅也沒有在說話,隻是一雙帶著淡淡疲憊的清澈眸子定定的望著他,他抿了抿唇角,終於還是開口道。

“安兒墜馬一事,朕已經查清楚了,此事應是赫舍裡一族的暗中謀劃,平貴人經手做的,太子不過是碰巧給撞上了。”

玥瀅點點頭,這事她也奇怪來著,太子就算是年紀小,正在中二時期,做事不動腦子,但也不至於傻到大庭廣眾之下去動手傷害安兒,那不是自絕後路麼。

這麼看來,赫舍裡一族也是倒黴,本來是替太子謀劃著,卻沒想到被自家人一口黑鍋背了個嚴嚴實實。

“今兒下午,平貴人自縊了。”

康熙將平貴人留下的那份自呈罪狀的供詞說了一遍。

玥瀅略皺起了眉頭,平貴人這一死基本是想把事情就斷在她自己這一條命上,赫舍裡一族勢力昌盛,又是元後母族,太子地位也一直穩固,若是——

她下意識的就看了康熙一眼,事情到了這個份上,畢竟安兒與她都是平安無礙的,平貴人也算是賠了一條命了,若是康熙覺得此事就到此為止,她也沒什麼彆的辦法,這口氣不忍也得忍下了。

康熙一直注意著她的神色,見她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己,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輕歎了口氣,把掌心那隻溫涼如玉的手握得更緊。

“朕知道你在想什麼。”

玥瀅垂了眼睫,擋住眸子裡的光,不想讓他看見。

康熙也不強迫她,這一次她在生死邊緣遊走的一夜,不僅讓他看清了她的堅持,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太子心胸狹窄,因嫉生恨,這些他都看在眼裡,雖然可以用孩子年齡還小這種借口來遮掩,可他心底再清楚不過,隻要他還在太子的這個位置上,隨著長大後不斷膨脹的野心,隻會讓他學會掩飾自己的嫉恨,卻不會消失。

若他百年後,由這樣的一位儲君登基,安兒以及如今剛剛出生的小阿哥,會麵對什麼樣的局麵可想而知。

他想了很久,也衡量了許久,直到這件事情的爆發,直到他差點就此失去她。

他終於想明白了,這樣的儲君,無論是對天下黎民,亦或是對手足兄弟,都並不合格,隻是自己之前仍舊抓著當年對索尼和赫舍裡氏的誓言,不肯放手而已。

“朕已決議廢除胤礽太子之位,隻是眼下人心浮動,暫時不能發下明旨,否則赫舍裡一族必會於朝堂之上掀風起浪,如今你身子不好,朕這心思也不穩,待過一陣子,再與他們清算此事。”

玥瀅忽的睜大眼睛望向他,她雖然想過康熙可能會給太子一些懲罰,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決絕,毫不拖泥帶水。

廢太子?

她是知道康熙對這位太子的疼愛和重視的,曆史上的太子胤礽可是經曆了兩立兩廢,極為曲折,最後才落了一個幽死禁宮的下場。

怎麼這一世,康熙這麼早就下定了決心,難道真的僅僅是因為這次的事情麼?

玥瀅心裡揣測著,有些打鼓,卻沒說出來。

“還有一件事,你這次突然早產,實則另有因由。”

接著康熙就把德妃利用胤禛給玥瀅下引產的麝香和之前給佟佳氏下相克的藥材之事講了一遍。

她這才恍然,怪不得當時自己之前明明覺得之事有些疲憊,竟然突然就見了紅。

把德妃和平貴人這兩件事串聯起來,看來這是一招釜底抽薪,想將她趕儘殺絕了。

“皇上打算怎麼處置她?”

對於德妃,她就不用像對待太子那般小心翼翼了。康熙怎麼也不至於為了德妃,還讓自己忍下這口氣。

康熙揉了揉她纖細的手指,嘴角挑起一個帶著些冷意的笑。

“朕已著人將她押送慎刑司,人證物證俱在,她也狡辯不得,隻是這女人實在陰狠毒辣,膽大包天,竟敢如此欺瞞於朕,對你下此毒手,若隻是賜她一杯鴆酒,倒還真是便宜了她,難以消朕心頭怒火。”

玥瀅看著康熙眼底的怒意和他語氣裡明顯的咬牙切齒,心頭有些想笑。

想他這麼一個既自負又極好麵子的人,居然被德妃這女人糊著騙了這麼多年,心裡該有多憋屈啊。

其實,康熙與她說起德妃做的這事情時,她心裡有驚訝,有恍然,但說到有多生氣,可能是有點,但還真不見得就氣的不行。

更多的是慶幸,在這般的算計下,自己和孩子們依舊都能平安,這就是最大的幸運了。

這樣看來,倒是康熙的氣性更大些,對於德妃這個女人,他有因為玥瀅出事的心疼自責,有看走眼被欺騙的憤怒,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憋屈。

玥瀅好笑的反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她這些年來在宮中做的事情還真就不止這一件,若隻這一件皇上就氣成這樣,還會彆去親自審問她了,免得氣壞了身子。”

康熙聽了這話,眉間蹙的更深,“你覺得應該怎麼處置她?”

玥瀅想了想,有些調皮的一笑,“不知皇上可有問過皇貴妃的意見?”

康熙愣了一下,“皇貴妃?”

玥瀅點點頭,“說起來,除了這件事之外,皇貴妃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慎刑司收押看管人員的地方,並不像是監牢,因著德妃到底沒被康熙直接褫奪了身份,待的地方是個有些陳舊的屋子。

德妃仍是昨日被帶進來時的那一身衣服,玉青色的旗裝是上等的湖綢所製,上麵繡著小片的玉色海棠暗紋,顯得清雅又不失貴氣,隻是此時略有些發了皺,不似之前的光鮮。

這件屋子有些狹□□仄,隻有一扇極小的窗,也被糊的死死,隻從粗糙泛黃的窗戶紙中,透出些許昏暗的光。

她在床前那張粗木圈椅上坐了整整一夜,臉色灰敗神色有些茫然。

從昨日被人帶到這裡來,一直到現在,沒有人過來審問她,皇上更是從頭到尾沒有露麵,隻把她關在這裡,供些粗糙的茶飯。

怎麼會這樣,那些她想好的說辭,那些她準備留下的淚水,竟然全然沒了用武之地。

僅僅是一天一夜的時間,對她來說卻是無比的漫長,腦子裡各種亂七八糟的猜想,漸漸侵蝕著她的理智,她開始焦躁,再也維持不住的平靜的假象。

這麼長時間了,秀心那邊怎麼樣了,她有沒有被問出什麼,那藥應該早就發作了吧。

她把身子整個縮進那把圈椅內,幾隻華麗的甲套早就不見了蹤影,她下意識的啃了兩下自己的手指甲。

這是她早些年在家做姑娘時,養成的壞習慣,家裡額娘慣著她從來不說,可是到了宮裡被掌事宮女狠狠罰過兩回才板了過來。

隻是此時此刻,她又犯了這壞習慣,仿佛隻有這樣,能讓她稍微尋回些安全感。

“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了,一縷刺眼的陽光漏了進來,她眯著眼看了過去。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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