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1 / 2)

少年的輕聲問答飄入耳孔,一路搔到心尖上去,牧雲笙隻覺整個胸腔都在隨之顫栗。

他默不作聲地深吸口氣,用力在褲子上擦去掌心涔涔的汗跡。

溫肅檸喝了杯水,接著挪到臥室,他趴在床上,扭頭對牧雲笙道:“這樣可以嗎?”

手機的光勾勒出少年身形的輪廓,他抱著枕頭,襯衣下擺因為雙臂的姿態微微提拉,露出一小節後腰,白得細膩。

全然的邀請姿態。

牧雲笙定了定心神,他側身坐在床邊,將手機背麵朝上放著,光線直直照在天花板,被反射,為整個臥室提供足以勉強視物的明度。

溫肅檸疼痛的地方是膕繩肌,即大腿後側的肌群。

牧雲笙找準位置,食指和中指相並,按壓下去。

碰倒溫肅檸的瞬間,牧雲笙再明顯不過地感知到了他渾身從放鬆驟然緊繃的全過程,少年整個人甚至都向後弓起,後頸和腰背的弧線流露出的痛苦令人移不開眼。

他呼吸一下子悶了,亂了,重了,在牧雲笙“放鬆”的提醒當中,勉強地調節。

“練腿就是比較痛苦,不然好多人怎麼都是上半身健碩,下半身細得不行呢?”

牧雲笙和他聊著天,轉移注意力:“說起來我挺佩服一些女生的,她們特彆愛練腿,也不能說是愛吧,畢竟練了身材能變得更好看,也隻有咬牙堅持了,這點比不少男的強。”

“我隻求練到正常體型就好。”溫肅檸說著,牧雲笙又換了個地方按,他被突然的疼痛襲擊,最後半個字差點飛出去。

溫肅檸隻能更加用力地抱緊枕頭,咬牙堅持。

“現在已經很不錯了,畢竟才動完大手術呢,咱好好練,以後儘量健健康康的。”牧雲笙話說的很溫柔,手上力道卻誠實得很,順便還把他的小腿也連帶著放鬆了。

疼是真的疼,放鬆也是真的放鬆。

輪到小腿之後,溫肅檸明顯舒服了很多,身體也重新舒展,他趴在枕頭上,在昏暗中闔著雙眼,闃寂深夜,困倦不知不覺如潮水般漫上,將四肢百骸輕柔包裹。

牧雲笙的動作越來越輕,越來越輕,他揉按著溫肅檸腳踝,捕捉著那逐漸平穩綿長的呼吸聲,直到它徹底趨於平穩。

牧雲笙停了下來。

他的雙手仍舊握在腳踝處,原本微涼的皮膚已經被暖到和他掌心相同的溫度了,他隻需要貼著線條向上,就能鑽進寬大的褲腳中,一路摸到膝彎。

一如夢中。

牧雲笙站起身,他向前挪了兩步,蹲下身,凝視著溫肅檸的側臉。

他趴在枕頭上睡著了,興許是有些憋悶,唇微微張開輔助呼吸,和最初見麵時相比,溫肅檸長了些肉,臉頰的輪廓圓潤不少,蒼白麵容增添幾分有活力的暖意。

天花板漫射出的光讓很多陰影投落,其中就包括眼睫下方濃密的黑影,將柔和麵龐切割成光與暗的斑駁,這是最美妙的構圖和打光。

牧雲笙甚至都沒有掏出手機記錄下來,任何不合時宜的動作都會將這沉默著的奇妙曖昧打破,欣賞美麗事物是人類血骨裡的本能,但牧雲笙並不是個顏控。

就像他和溫肅檸的相遇,真正將他吸引著想要不斷靠近的,是那清俊皮囊下獨一無二的靈魂。

可靠的,包容的,溫和的,沉厚的,睿智的。

偶爾又會被他引著,表現出幾分笨拙的孩子氣。

然後,再沉醉於他含笑的眉眼。

牧雲笙胸中騰起想要更加靠近的衝動,夢中的種種如此清晰地反複在眼前,如今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隻要足夠小心,就不會驚動溫肅檸。

牧雲笙低下頭,朝著少年安靜的側顏靠近,他屏住呼吸,生怕輕微的氣流會將其驚擾吵醒。

溫肅檸無知無覺,就算他們已經近到了再稍稍挪動,就能碰到的距離。

但牧雲笙還是停了下來。

他遲疑著,最終拉開了距離,隻是將食指和中指並攏,按在自己唇上,再輕輕貼住溫肅檸的麵頰。

甚至連再偏一點,蹭到唇角都不敢。

好膽小啊。

牧雲笙扯出一絲嘲弄的笑容,他指尖捋過溫肅檸鬢角的碎發,感受著那細弱的柔軟。

許久,他站起身來,動作儘可能輕地將少年調整成適合睡覺的姿勢。

就這樣趴著睡一夜,肯定會胸口痛的。

確定都收拾好了,牧雲笙倒了杯水放在溫肅檸床頭,他打開家門,再將其在身後關閉。

樓道裡一片漆黑,手機光芒照亮腳下,他獨自下了樓,坐進車裡,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等待著心跳逐漸平息。

將車駛出老舊小區,牧雲笙突然想起來,張雲露好像還拜托他回去之後和牧柏岩聊一聊。

這都快十一點半了!

他趕忙加快速度,也不知道牧柏岩這個點睡了沒有,還是說他得改天再找時間?

牧雲笙用最快速度回到家中,客廳的燈果然已經熄滅了,但二樓屬於牧柏岩的房間還透著光亮。

牧雲笙鬆了口氣,他率先給牧柏岩發送消息。

[睡了沒?]

[還沒,正準備睡,你回來了沒?]

牧雲笙輕輕敲了敲牧柏岩的房門,聽到其中傳來聲音:“進。”

牧柏岩正靠在床頭看平板,見弟弟進來,他將防藍光眼鏡摘下:“怎麼了嗎?”

“想跟你聊兩句。”牧雲笙笑道,“有時間嗎?”

“我說沒有你會改天再聊嗎?”牧柏岩說著下了床,“今天回來怎麼得這麼晚。”

“還好吧。”牧雲笙有一點點心虛,他跟著牧柏岩到了陽台,全景玻璃窗能毫無阻攔地欣賞周圍夜色,坐在圓桌前喝點什麼,很適合睡前放鬆。

牧雲笙大概明白張雲露想讓他跟牧柏岩聊什麼,自己雖然神經大條,很多時候比較遲鈍,但也隻是因為不想在意罷了,並非屬於真正意義上的“小龍瞎”。

就是……就是他稍微有點不知該如何開口。

但自家親哥,他好像也沒必要太客氣。

“晚上吃飯的時候你為什麼不高興啊。”他老老實實,直截了當地問。

牧柏岩神態自若地喝著深紅色的果茶:“有嗎?”

“有啊,連——”牧雲笙思考了半秒鐘,最終還是決定不要出賣張雲露了,“連我都看出來了。”

“倒也不是不高興,你願意去學習想學的東西,我當然支持。”牧柏岩放下茶杯,清了清喉嚨,“就是怎麼說……稍微感覺有一點落差吧。”

落差是什麼意思?

牧雲笙苦思冥想,吭哧吭哧了半天,憋出來一句:“你也想去上學嗎?”

牧柏岩失笑:“也許是那種無論做什麼,都會被無條件支持的感覺吧。”

“可能因為從小我就不乾正事,所以好不容易搞點靠譜的,大家就會覺得驚喜吧?”牧雲笙分析道,“可是哥你一直都很靠譜很優秀,所以無論搞什麼厲害事情,就感覺好像都理所當然。”

牧柏岩點頭:“確實是這樣,但我也很羨慕你這種想做什麼立刻就去做的行動力,我沒有你那麼有魄力。”

牧雲笙好奇:“你有想做的事情嗎?”

牧柏岩:“當然有啊,實不相瞞,我從小的夢想就是去種花。”

牧雲笙啊了一聲,這還是他頭一回聽牧柏岩說起真正想做的事情,種花麼……確實和他認知中的哥哥一點都搭不上邊。

“那為什麼不去學一學呢?”

牧柏岩沉默片刻,道:“我沒有時間,而且,你不覺得我一個三十歲的男的,學這東西傳出去會被笑話麼?”

“這有什麼啊?”牧雲笙驚奇,“為什麼要被笑話,有誰規定隻有女人才能種花嗎?有誰規定年齡超過三十歲的人就不能種花嗎?沒有啊,又不是什麼違法亂紀的事,想做就去做啊,而且你都有時間談戀愛,怎麼可能會沒時間學種花啊。”

親口把話說出來,牧柏岩才驟然意識到,好像確實很離譜。

這就是一直以來阻攔著他的想法嗎?之前他就是因為這些擔心才一推再推?這真的不是他給自己找來的借口嗎?

真正將他困住,讓他不敢邁出腳步的枷鎖,究竟是什麼呢?

是旁人的議論和目光,還是……他心中的那根看不見的繩索?

見牧柏岩怔住,牧雲笙把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塞進哥哥手機,還幫他點開了淘寶:

“快快快,買種子,買化肥,買工具,買參考書,咱家院子正好也該翻新了,這一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來處理了。”

牧柏岩回過神來,同胞弟弟身上強大的行動力和熱情似乎也傳染給了他,他點開購物車,裡麵早就收藏了一堆園藝用品。

牧柏岩挨個選擇,然後下單,指紋付款之後看到訂單,突然有種奇特的解脫感。

原來做了也就做了。

牧柏岩笑著歎了口氣:“我好像更羨慕你了。”

牧雲笙:“?”

他摸不著頭腦,最終決定還是彆摸了,大半夜的,思維太活躍容易失眠。

不過牧雲笙倒是因此思考起了家庭關係,非獨生子女家庭,是不是都挺容易對自己的兄弟姐妹產生一些微妙的情緒啊。

就像他其實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因為父母總是把牧柏岩當做標杆教育他而煩躁,殊不知牧柏岩其實也在暗中羨慕他能隨心所欲。

而顏橙珂更是一直恨著她素未謀麵的哥哥,她煩透了因為哥哥而施加在她身上的扭曲關愛,覺得自己很多時候就是個用來安撫父母的替代品。

啊……好複雜。

牧雲笙伸了個懶腰,決定放過自己的腦子。

說起來煩惱的話……他最近也有不少。

當然了,全都是由一個主要原因引申出來的各種煩惱。

牧雲笙苦惱於無人能夠傾訴,他其實挺想找人給支支招的,顏橙珂稍微知道一些,但缺少更確切的訊息。

嚴格來說,顏橙珂並不知道他暗中喜歡的人,也是個男的。

牧柏岩比他們年長,行事穩重,同時又沒到爸媽那個年紀,相對開明很多,嘗試著和哥哥說說,也許會管用?

“那個,哥啊。”牧雲笙羞澀笑著,小聲道,“我能給你說點事兒嗎?”

牧柏岩眼睜睜看著剛才還生龍活虎的弟弟瞬間變身成扭捏小貓咪,差點要揉眼確定是不是眼神出了問題,這麼多年了,他還是頭一回見弟弟神情飄忽成這樣。

牧柏岩:“什麼事兒?說吧,我幫你保守秘密。”

牧雲笙扭捏著:“就是、額……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隻是這事兒嗎?牧柏岩完全不驚訝,他們早就從牧雲笙最近的反常表現裡猜到了。

“他人很好,長得也很好看,我們認識有兩個多月了吧,相處時間也挺多的,就是我還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

牧雲笙努力形容,可無論怎麼說,他都覺得無法準確描述出溫肅檸的萬分之一,語言是如此的支離破碎且蒼白。

“你每天晚上出門就是去找他嗎?”

“嗯。”牧雲笙老老實實點頭,“我都是去他家看電影或者陪他去健身房。”

這還沒確定關係就知道約會了啊,看起來弟弟不像自己想象中那麼遲鈍。

“都說日久生情,如果對方不排斥和你長時間相處的話,應該是對你也有一點感覺吧。”牧柏岩幫著分析,“而且大晚上的,人家姑娘讓你在家裡留到十一點,本來就是一種態度的表現了。”

“額……你說的對。”牧雲笙點頭,他遲疑片刻,補充道,“但他是男的。”

牧柏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