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舔走了那聖靈的軀體,
將絕望的目光拽入深淵,
他呼吸著甲烷與硫化氫,
覺醒為殺戮機器。
IV
以太洶湧的力量,
支配著深海的思想;
他的權威既是法律,
淩駕於一切反叛之上。
將深淵披在肩上的帝王,
帶著他黑色的理想,
震撼著大地、星辰,
與無儘主宰的海洋。
他輕輕聳肩,
使得聖都在紅霧中搖晃。
V
海族疲乏陷入沉寂灰暗,
時光洋流穿行海山之間。
智慧女神像在廣場輕顫,
海麵晴雲萬丈飛鳥慵懶;
一切恰似造物伊始,
晝有海草的莖葉舒展,
夜有繁星璀璨。
VI
巴曼薄亞的黑影是一塊殮布,
輕蓋在聖耶迦那蒼白的臉上。
還沒有進城,他們就穿過了許多個邪能光環,上麵飄著莊重而華麗的字體:“無儘城歡迎您。”
在古海族語裡,巴曼薄亞的意思是“無儘”,因此彆名“無儘城”。
現在是赤月紀年421年10月21日。
這是深淵帝國的政治經濟中心,也是深淵中最大的金融中心,一座種族、文化、宗教、階級大熔爐帝都,也是被黑色籠罩的永夜城。
從上方俯瞰這座城市,璀璨程度可以刷新每一個光海族的世界觀。乍一眼看去,整座城市就隻有黑與金兩種顏色。它是縱向建立的,有的樓房蓋在岩壁上。而細看下方車水馬龍的街道,會發現閃著光亮的都是抗壓力最強、外形最完美的流線型艦艇。一條長長的深海溝像一道閃電,橫跨海底,把巴曼薄亞劈成了兩半:西邊的左手操縱著商業與金融,擺下了帝國中心大廈、午夜角鬥場、巴曼薄亞空氣能源集團總部大廈、潮感滿滿的火花夜市、旋轉正圓高台人工藻園“深淵之眼”;東邊的右手操作著政治與人文,堆砌了帝國博物館、噬魂穀三十六座魔神碑林、全海最大的永夜鐘塔、金磚街藝術街……大量紅黑色的邪能之光從海底冒出,從海溝及周邊裂開的懸崖縫隙中滲透出,就像燃燒的玫瑰花瓣、黑暗流血的傷口、倒流的紅色流星雨,吸引每一個路過的旅人共沉淪。
無儘宮——蘇釋耶的宮殿,就在巴曼薄亞東方的海溝旁,建立在邪能之上。
其實,在帝都周圍,有將海水燙到400度的海底熱泉、紅色邪能光球漂移的深海古文明建築、冷泉甲烷城市、火山之城……但在巴曼薄亞上方,完全看不到它們的存在。因為這座城市太大了,它的繁華是秋季草原上的火,無邊無際地燒到視野儘頭,與赤月帝王的雄心壯誌一樣,沒有一絲變弱的跡象。
艦艇停留在了無儘宮外。
艙門打開後,梵梨套著手指,試探了一下水壓,確定沒問題,才敢整個人遊出去。
因為4攝氏度的水密度最高,會以對流的方式流傳到深海,所以深海的水溫其實比光海的高一些。海生狀的身體對溫度特彆敏感,剛出去沒多久,哪怕穿著抗水壓服,梵梨也覺得自己流了一些汗。
想到又要重新見到蘇釋耶了,梵梨卻又感到渾身發冷,連牙齒都止不住有些發抖。
一個穿著長官製服的軍人帶著一行士兵遊過來,把梵梨等人帶到了宮殿內部。
無儘宮的主殿是一座五層方體暗金色建築,兩側圍著一排側殿,環繞著中間的廣場。廣場中央是大片人工藻園、珊瑚園。水中有紅色的邪能光球漂移,紅色的邪能光源從刻意開鑿的兩條長溝中浸出,倒流的紅色流星雨一樣,遊在上麵可把人臉照得彤彤發亮。
在這裡,所有魚為了節省能量,代謝率都會自動調得較低,遊動速度自然也特彆慢。許多深海魚類散發著生物熒光,大片連在一起,因而有了一種電影慢鏡頭般的美感。
無儘宮正上方有一個旗杆。若飄揚著赤月旗,表示赤月帝王在宮中;如果旗幟降下來,意味著他外出。
此刻,赤月旗正高高升起。
因為知道梵梨今天會來,宮殿裡的水壓全都做過調整。他們遊進去,總算可以把身上那套抗壓服脫了。
最後,他們在典禮廳前停下來。
“陛下正在接待扭曲虛洋的領主和永凍部落的酋長。煩請大神使稍微等一下。”
過了五分鐘,蘇釋耶下令讓他們開門。
珊瑚毯子一路延伸到空曠而典雅的大廳儘頭,兩側是來自不同深淵國度的領導者和他們的隨從,再外側是戒備森嚴的帝**人。他們原本正畢恭畢敬地對蘇釋耶鞠躬、獻禮,聽到“蘇伊大神使”的名字,都不由自主回過頭來。
而在毯子儘頭的日蝕王座上,坐著稱霸深海的巴曼薄亞之主、深淵帝國元首、赤月帝王。他身穿黑色軍裝,食指輕點著下巴,銀色軍徽閃閃發亮,與那一頭雪相映成輝。
廳內,袖珍水母散發著淺淺的藍光,追隨著梵梨的步伐,徐徐往裡遊動。
蘇釋耶全程卻像是在迎接任何一個來訪的貴客一樣,彬彬有禮,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為慶祝公主七十歲生日,羅馬柱包裹的落地窗外,邪能煙花與幻影在巴曼薄亞上方海域中綻放,發出悅耳的水聲;永夜城不分時段的喧囂聲,就像黃昏區的抹香鯨一樣遙遠而真切;變幻的色彩透過玻璃灑落在他們身上,一幀一幀,是銘刻了六百年前回憶的剪影。
這裡誰會知道,現在的斐理鎮已經是斷壁殘垣,但那裡有他們兒時手拉著手遊過森林的回憶。
誰會知道,落亞大學千萬年不動的校門前,曾有他們驚鴻一瞥的重見。
誰會知道,他們曾經在白鷹宮殿中相擁入眠,頸項纏綿。
而如今,一切都是過去式了。隻剩他的波瀾不驚,她的天崩地裂。
梵梨一直以為自己堅強。已經在風暴之井見過他一次,再一次,一定能做到情緒穩定。但沒想到這到這一刻,表演都很艱辛。她含著淚水,掐胳膊掐手心,想要分散注意力,去想想彆的事。
但沒用。他就在這裡。
蘇釋耶,這個總會在午夜夢回讓她哭著醒來的男人,他就在這裡。
每次從夢中醒來那種窒息感再次襲來,比七千米深海的水壓還要深邃。
到最後停在他麵前的石階下時,她甚至覺得自己一秒都不能再待下去。她想逃離這裡,找一張床,把整個人都藏在裡麵,肆意發泄情緒。但她的表情管理一向很好,從頭到尾,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隻有眼眶有淚水滾動。
這個眼神憂鬱、來自光海的美人,穿著紅月海纏的江珧足絲裙,輕舞翩翩,成功喚醒了領主與酋長的腎上腺素。他的視線無法從梵梨的身上挪走,都露出了驚喜的神色。
扭曲虛洋領主:“光海大神使果然名不虛傳,太漂亮了。”
永凍部落酋長:“難怪稱號是‘光海聖女’,我戀愛了。”
蘇釋耶微微一笑,卻淡漠得多:“歡迎四位光海的朋友來到巴曼薄亞。”
蘇釋耶的身側站著帝國宰相。宰相是個灰色頭發的幽影族青年,戴著單邊眼鏡,一臉厭世地看向梵梨:“與其叫她‘光海聖女’,不如叫她莫爾太太。哦不,是裘·加斯·莫爾太太。我們的老鄰居可選了一個不得了的女人當大神使呢。”
他們竟然知道自己和前夫的事。梵梨原本有些意外,但想想自己和黑喬婚姻持續了三百多年,隻要有深淵族靠近,就能得知這一消息,也就不奇怪了。
對於不愛結婚、崇尚自由戀愛且推崇一夫一妻製的深淵帝國公民而言,梵梨的婚史可謂十分勁爆。領主和酋長作為帝國的附屬國,也受到了他們的文化衝擊,早就開始推崇同樣的婚戀觀了。所以,聽到這番言論,他們都有點驚:
“大神使結婚三次了?”
“不敢相信,她還如此年輕……”
“光海跟我們不一樣的。”宰相笑道,“上級光海族結婚不為愛情,尤其是像莫爾夫人這種海神族,他們結婚,隻為利益、宗族地位。”
這麼說,大神使結的三次婚,都是為了利益?
那倆人不敢再問了,不由自主都有些失望。
蘇釋耶本想阻止宰相,但看了一眼梵梨,還是選擇了沉默。
“大神使嫁給莫爾先生,確實是為了政治。”這時,羽燼往前遊了一些,與梵梨肩並肩,微笑道,“但是,因為他們倆的結合,光海三百多年來經濟飛升,後兩百年新增就業人口是前一百年新增就業人口的300%,完成了史上最理想的戰後經濟修複。多少光海公民因為他們重獲新生,多少讀不起書的孩子因為他們倆完成了夢想,這些難道不與為愛結合一樣高貴嗎?蘇伊院士與莫爾先生之間雖沒有電光石火的激情,但三百多年來相敬如賓,是聯姻夫妻裡最好的典範了。”
說到這裡,他回頭看了一眼梵梨:“蘇伊姐姐是我的偶像,從小就是。”
“原來是這樣……”扭曲虛洋領主歎息道,“那大神使夫妻倆真是令人敬佩的人物。”
這明顯是羽燼誇大的說法,如果在光海這麼說,是會引發舌戰的。但在暗海忽悠一下倆小頭目還是沒太大問題。
“嘖。”宰相瞪了一眼羽燼,沒再說話。
蘇釋耶稍微握緊了一下扶手,起身說:“好了,不聊這個話題了。”
《她的4.3億年》君子以澤著,To be 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