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一家見麵(1 / 2)

“臣自知要求無禮,可求陛下看在臣忠心侍奉陛下的份兒上,準許臣的請求吧,家中夫人懷了身孕,胎像不穩,大夫說是憂思過重所致,近一月來,更是將藥當成飯在吃,饒是如此,精神頭也一日不如一日。

眼看著,這胎怕是保不住了。

陛下,臣現下孤苦,父母妻兒皆拋棄臣,好不容易和夫人有了同甘共苦的情誼,這般下去,夫人怕是熬不住了……”

說著一個頭磕下去,再起身時眼裡已然有了淚花:“陛下,求您讓嶽父嶽母去看看吧……”

時硯覺得這小子是真識時務,厚黑學那一套沒白學,對著堪稱敵人的皇帝跪下去是一點兒心理障礙都沒有。瞧瞧這話說的,一口一個臣,一口一個母妃,你還挑不出人家的錯兒。

當時為了好看,人家身上還真掛了一個正五品員外郎的虛職,自稱臣是一點兒毛病沒有。

再有寶貴妃的事兒,皇帝也不能不認,現如今整個京城該知道的都知道了,這寶貴妃的娘家犯了事兒,寶貴妃本人也被關在牢裡等死呢,可事情能這麼說嗎?不能。

朝廷要臉,作為新皇帝,不能給老皇帝臉上抹黑,皇室也要臉。

人沒吃沒喝的時候,麵子就是個屁,放出去都不帶響的,為了一口吃的,就是和豬圈裡的豬搶食吃的事兒也沒少乾。

可有時候,這在這種吃喝不愁,追求更高層次的精神文明的情況下,臉麵比天大,個人的生命,甚至家族的生命,或者整個九族的生命,都能拿來犧牲一下。

所以,禮法上,現任皇帝便要將上任皇帝的麵子給兜住了,牢裡那個,誰心裡都清楚是誰,可嘴上說出來,那寶貴妃,或者說,現在該稱呼人家為寶太貴妃,還在宮裡榮養呢。

皇帝沒有回應,反倒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那你母妃那兒呢?”

哦,不提還好,一提起,人家謝朝舟更有說法了,眼裡的淚再是忍不住了,撲簌簌的往下掉,不知情的還以為他本人真和寶貴妃有多深的情誼呢,見不得對方受一丁點兒的苦,恨不能以身替之。

“陛下隆恩,待微臣與幾位哥哥仁厚,臣等以往多有不便,此事確實不該提起,可現如今,陛下榮登大寶,天下歸心,欣欣向榮,萬民敬仰,再留著幾位老太妃在宮裡便有些不方便。”

時硯眨眨眼,這話是一點兒毛病都沒有,要是按照正常來講,繼承老皇帝皇位的是他親兒子,老皇帝的妃嬪一部分用來殉葬,有兒有女的部分,大多在皇宮圈個地方榮養起來,剩下的部分,直接送去皇家寺廟便罷了。

反正皇帝對庶母,都是這麼個套路。

可現如今,繼承皇位的宗持仙他不是老皇帝的兒子,按照輩分兒來說,他和老皇帝是一輩兒,因此老皇帝留下的那些個女人,一定程度上,都是現任皇帝的嫂子。

這寡嫂和小叔子住在一起,好說不好聽。

這點就沒人知道嗎?當然有很多人心知肚明,但為什麼不指出來呢?原因也是明擺著的。

自然是留下當人質的,老皇帝留下的這些兒子,是輕不得,重不得,不能直接哢嚓解決了,也不能將人捧的太高,以免有人打著先帝的旗號,擁躉他們做些什麼麻煩事兒。

於是這些皇子的母妃留在宮中,給足她們的體麵,麵上做的風風光光,辟出一片地方,讓舒舒服服住著,安安心心當人質,做給天下人看也就是了。

皇帝也不知出於何種心情,看向地上的五皇子,意外的和對方拉家常:“朝舟啊,你現在住的宅子不過兩進,加上你媳婦兒又懷孕了,等家裡有了孩子,怕是又要添幾個伺候的人了吧,這一來二去,進進出出的,恐怕你那院子都轉不開。

咱們今兒不說朝堂上的事,不說皇家的彎彎繞,咱就說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你讓寶太貴妃跟你回家住哪兒?

在先帝跟前體體麵麵半輩子的人,出入幾十個宮女太監伺候著,衣食住行樣樣精致到了極點,閒來無事還要開辟兩畝菜園子打發時間,上次你也見著了,你母妃身上穿的衣裳雖然是棉布製成的。

可那鎖邊兒的線是上好的金線,袖口衣擺都要宮內上等繡娘精心繡上各種暗紋,吃的雖說簡單,可那一盤子清炒白菜,用的卻是品相最好的白菜,選裡麵最嫩的一點兒芯子,一畝地也就能出那麼一盤子。

更不提其他。

你將她接回家,總不能真讓你母妃為了你們一大家子去下地種菜吧?

既然不能,那你將她接回家便不是享福,而是大大的不孝啊,又何苦來哉?你若是真放心不下,每月親自進宮去瞧瞧她老人家不美嗎?

你好好想想再回答朕,你真的有錢有房有糧有人去供養你母親嗎?”

謝朝舟心說,就算我有,我也不能這時候大喇喇的說出來啊,這不是擎等著被人抓小辮子,讓我往那個傾家蕩產方向上發展呢嗎?辛辛苦苦在京城演了幾個月的戲,不是白費功夫了嗎?

於是他十分委屈的看向皇帝,雙眼帶著幾分迷茫的搖頭:“回陛下,臣,臣並無。”

說著膝行幾步,直接上前抱住皇帝的大腿,哭的像個沒斷奶的孩子似的,看的圍觀的時硯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怎麼說呢?

要是他,真做不到這個地步。從另一方麵來說,這也是個人才。

“陛下啊,這可如何是好?臣自小便與母親不太親厚,打小見了其他兄弟與母親親香的樣子便十分羨慕。

現如今這個情況,臣便想著剛好有機會將母親接回家,可以多和她親近親近,也好不留遺憾。”

說著還不好意思的看了皇帝一眼,這一眼看過來,反正時硯是差點兒沒噎住,也太他娘的辣眼睛了,眼睛鼻涕一把,全都糊到臉上了,總之時硯手裡的瓜子兒,突然就吃不下去了,甚至還有點兒反胃。

隻聽那人道:“二來,也是臣對陛下的一點兒私下作祟,最近坊間多有傳言,不甚好聽,臣便想替陛下分憂解難,網陛下能長樂安康。”

真就是一副好臣子的模樣。

皇帝最近在前朝見多了大臣哭天摸地,涕淚橫流,撞柱威脅的場景,謝朝舟這都是小意思,很能穩得住,他也做出一副深受感動的樣子,拍拍謝朝舟的肩膀,親自動手將人扶起來,還吩咐身邊的太監:“去,帶你們五爺去後殿梳洗一番,這樣出去像什麼樣子,丟咱們老謝家兒郎的臉!”

五皇子隻抱著皇帝的腿不動彈,眼巴巴的看著皇帝,一副十分依賴,全然信任皇帝所有決定的樣子。

皇帝便拍拍他的腦袋:“你這孩子,還不相信你六叔嗎?等你梳洗後,咱們再好好說說你嶽父嶽母的事兒。”

謝朝舟這才露出靦腆一笑,跟著大太監走了。

等室內剩下父子二人,時硯將手裡的一把瓜子仁兒推給皇帝,將皇帝給感動的不行:“我兒孝順,有口好吃的都要給為父留一口,真是爹的好兒子。”

時硯看了皇帝一眼,便不打算說他是因為看了謝朝舟的一番唱念做打的表演後,實在吃不下才留著的。

皇帝美滋滋的問時硯:“兒砸,你瞧著那小兔崽子是乾什麼來了?”

時硯翻個白眼兒,這事情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嗎?

“現如今整個京城誰人不知當年老皇帝長壽外加青春幾十載背後,跟寶貴妃身後的娘家脫不開關係?

所有人都想從那些人嘴裡撬出點兒什麼呢!最近這段日子,出入刑部大牢的人都能讓刑部侍郎愁的禿頂,一個個都不是簡單人物,背後更有無法言說的靠山,就連那些早就辭官隱退的世家掌權人,也忍不住動心了。

前兒個我去牢裡瞧了一眼,寶音他們是沒少受罪,倒不是說他們受了什麼過分的刑罰,而是一撥又一撥,急於想從他們手裡得到什麼之人不間斷的審問,連個睡覺時間都沒有,人都瘦的脫相了。

這刑部大牢一月功夫,可比一路跟我從極北之地到京城受罪多了。

加上他們族中人均高手的事實,誰不眼饞?要不是現如今兵權都在我們手中,怕是有些人單是為了那上萬高手,早就鋌而走險了吧!

那小子不想借著和寶音的這層機會往上爬才奇怪呢。不過到底是有長進了,等到今兒才來。”

時硯從案上放置的一摞暗青色折子中拿起最上邊兒的一本,大概掃了一眼,用筆沾了墨,不假思索的在上麵寫了“已閱”二字,隨手置於一邊,又翻開另一本,進行著流水工作,幾乎不用細看便能批注,一瞧字跡,跟皇帝的一模一樣。

頭都沒抬的吩咐身邊人道:“去將宗家夫妻帶過來吧!”一點兒不耽擱他手上的動作,不一會兒功夫一摞折子就少了一半兒,非常有速度的樣子。

對時硯這般頂替皇帝批折子的行為,周圍的太監宮女們一個個卻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似的,眼觀鼻鼻觀心。全都是皇帝的心腹,並不會向外麵透露半句風聲。

這事兒時硯是做熟了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請安折子,寫的也是五花八門,肉麻至極,什麼想念皇上想念的睡不著覺吃不下飯,看到一朵花,到了一個地方,說一句話,都能想起皇帝曾經如何如何,夜裡想起皇帝還要爬起來去佛堂燒一炷香請求上天保佑皇帝身體健康之類,反正就是怎麼肉麻怎麼來。

皇帝早就不耐煩這些事情了,拿起另一摞暗紅色的折子從頭開始翻看,因為是正經折子,隨便一個可能關係著成千上萬百姓的性命,並不敢馬虎,所以看得十分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