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沒有拉倒(2 / 2)

百姓們會想:“皇帝老爺這是造了什麼孽,生出個怪胎兒子,這兒子對他毫無孝心,要將他老謝家的血脈斷絕在手裡,將來老了還有什麼臉麵去麵對躺在黃陵裡的祖宗?

莫非這就是天譴?

皇帝老爺的皇位是從先帝手裡搶來的,果然蒼天有眼,便罰他斷子絕孫!

我的老天爺啊,這要是太子沒有兒子,將來皇位由誰來坐咱們管不著也不想管,可不管是誰,千萬彆來禍害咱們普通老百姓就成,咱們就想安安分分的種地,一家人能吃飽飯穿好衣便謝天謝地。

隻要想想天下大亂的場景便腿肚子直打轉,要不我改明兒還是去廟裡上兩炷香,求老天爺保佑太子趕快成親生個大胖小子吧!”

時硯不成親不生孩子,是絕了無數人的榮華富貴路,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朝臣能輕易妥協才有鬼呢。

道理時硯都懂,所以才頭疼。

這件事,還是要攻心。

一揮手讓人將桌上的所有畫像都收攏起來,按著他爹坐下,倒了茶推到皇帝麵前,雙眼直視皇帝:“爹,您彆忙活了,也彆逃避,有件事咱們心知肚明。”

皇帝眼皮子微跳,端起茶碗掩飾自己的神情。

時硯像是沒發現他爹的不對似的,繼續道:“爹,咱們都知道我娘他們家淨出瘋子,不僅出瘋子,還出天才。還知道這玩意兒是遺傳的,誰都不知道成親後生下的到底是瘋子傻子還是天才。

我娘算是偏執的瘋子吧?我算得上天才吧?

那我的孩子,會是個什麼?有誰能確定呢?您能想象成親後,我每天都在擔心我的孩子會是個瘋子還是傻子的場景嗎?

孩子成長的每一日,我這當爹的都在提心吊膽,生怕好好的一個孩子,哪一天突然就和我娘那樣,成了一個瘋子。這種恐慌,焦慮和憂心,我不能對任何人說,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萬一發現哪個孩子不對勁兒,為了維護太子的顏麵,為了維護太子的地位,便要親自下令處理那個孩子,或許那樣的事情不止要發生一次,而是沒完沒了,誰又知道呢?

或許我會將事情處理的天衣無縫,不讓任何人發現端倪,可爹啊,兒子也是人,心也是肉長的,兒子隻要想想您若是那般對待我不存在的兄弟們,便替您難受的厲害。

何況是到了兒子自己身上?

難道您就不擔心,或許到時候不是您那不知道在哪兒的孫子先瘋了,而是我這做父親的先瘋了嗎?”

這話將皇帝說的心酸的不行,看著兒子的眼神帶著十足的心疼,藏在袖子底下的手不停顫抖,心也跟著一顫一顫的,喉嚨被哽的難受,一泡淚藏在眼眶裡差點兒就落下來。

他何嘗沒想過這事?打從派人去風雪城打探過消息,知道丁家有這麼個毛病後,他便開始擔憂。

很多以前不明白的事情便也清明起來。

為何丁家蝸居風雪城不出?限製族內孩子不過多在外行走?為何丁挽放出話要和宗持仙在一起的時候,丁家那般寵愛她,卻也和她斷絕了關係?

為何丁家豐神俊秀的兒郎們娶的媳婦兒一個個都出身不高,且嫁進門後再也不和娘家聯係?為何丁家的女兒們不外嫁,而是選擇在平凡的普通人家招贅?

丁家是在自救,是在外人發現他們家奇怪之前自救。

“丁家祖上為了保守某種秘密,不斷族內之間近親成親,為的就是保持血脈的純淨性,且避免外人的窺視。

近親成親的壞處顯露出來後,他們家通過不斷和外人成親的方式自救。可至今已經有將近六十年,子嗣繁衍了五代,族內還會生出如我娘那般的。”

時硯心裡歎息一聲,伸手握住他爹冰涼的大手:“爹啊,何苦呢?兒子這樣也挺好的,真的。”

宗持仙是真的傷心,他不是催著兒子成親生孩子,而是到了這個年紀,他便想讓兒子享受他這個年紀該有的一切,還是最好的一切,最溫柔賢淑的女子,最懂事可愛的孩子,最至高無上的權利。

“有了孩子,便有了一個家,托生成爹和你娘的孩子,打從一出生便沒有母親的疼愛,父親又因為種種原因不能常年將你帶在身邊,這些年來你受了太多苦。

兒啊,爹不能給你一個疼愛你的娘,便想讓你擁有一個幸福的家……”

時硯握緊了皇帝的手,好半天,等皇帝的情緒平複一些,才輕聲道:“爹,就這樣吧,人,得學會認命,是不是?

老天是公平的,不會將所有的好處都留給一人。這世上自古以來便沒有四角俱全的人,也沒有四角俱全的好事。”

皇帝心裡所有的僥幸,終歸是被時硯這一番話給攪和的一點兒不剩。

心裡沒了僥幸的皇帝,辦起事來異常清醒迅速,一次性給宗室中已經成年的二十八位男子賜婚,為著這個,宗室中一年到頭感覺都在熱鬨喜慶中度過。

便是五皇子和他的幾位皇兄那裡,皇帝也趁著機會一並送過去幾個女子,讓她們仔細為老謝家開枝散葉,繁榮子嗣。

有人覺得皇帝此舉有些突兀,大家同為宗親,可不是誰都有體麵能求來皇帝的賜婚,但轉念一想,這位皇帝其實也是個任性的主兒,又沒犯什麼原則上的錯誤,便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輕輕放過。

時硯就覺得他爹對皇位是真的一點兒都不執著,不是簡單說說而已。

“爹,您要是不放心,自己生幾個唄!反正您還年輕,外麵想嫁給你的姑娘從城東頭能排到城西頭。將來咱從我弟弟們中選一個扶上位,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皇帝這回慢悠悠的喝一口茶,淡定的很,一點兒不上這臭小子的當,真心實意覺得:“這就是天意,咱們這皇位是從人老謝家手裡拿來的,怎麼來的,還得怎麼還回去。”

可不正是這麼回事兒嘛!

悄悄從老謝家抓鬮抓來的,到時候又從時硯手裡悄悄還給老謝家孩子。

你說這事兒辦的,真就說不清楚。

皇帝還說呢:“咱有名有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宗持仙是也,江湖上響當當一號人物,乾嘛非要死皮賴臉的上趕著給人謝家當孝子賢孫呢?

沒這皇位,咱們父子在哪兒還過不上好日子了不成?哪能有現如今這麼多鬨心事兒排著隊,到死都處理不完?嗨,這操心命!

要不是欠了你那新爺爺一條命,說什麼都不乾這缺德冒煙兒的事!”

說起時硯這新爺爺,宗持仙這新爹,那也是個奇人,當初覺得他們老謝家子孫都沒救了,所有乾脆將皇位送給宗持仙,人家真就在朝堂上認真輔佐了宗持仙一段時日,等宗持仙能穩住朝堂的時候,屁股一拍,走了。

說是要繼續仗劍江湖,快意恩仇,不耐煩朝堂上的陰謀詭計,憑白惡心人的很。

人家臨走前,還特意半夜三更的翻時硯窗戶,和時硯交心:“爺爺不是對你有意見才不和你親近,這不是將江山社稷交給你爹了嘛!

接下來該操心的人便是你爹了,你爹要如何教導你,都是他的事兒,爺爺可不能插手!乖孫你要多多理解爺爺的苦心吖!”

順手就給時硯手裡塞了一個玉葫蘆做臨彆禮物,走的特灑脫,特不羈。

就那麼一個人,自從走了之後,不管是時硯不遠千裡去了極北之地,還是一路從京城殺到武林盟,都沒出來說過一句話。

一副完全扔給宗持仙,便由這他當家做主的樣子。

宗持仙欠了人家太多,麵對他唯一的要求,總是無法拒絕的,便將一輩子都賣給了老謝家,給人老謝家當牛做馬。

時硯就覺得好奇,雙手撐腮,眨巴著眼睛問他爹:“既然我新爺爺不在乎哪家哪姓的人當皇帝,怎麼就沒提直接讓您改天換地呢?到時候將我親爺爺的牌位也放在宗廟裡享萬世香火,不好嗎?”

宗持仙直接翻個白眼兒:“你可拉倒吧!當老謝家的皇帝已經夠鬨心的了,還改天換地!屆時我要付出百倍的精力才能有如今的局麵,圖個啥啊?

你爹我欠了你爺爺的人命,用一輩子來還就夠了,兒子你隻要享受爹帶來的權利就好,可彆咱們父子二人都搭給人老謝家,沒意思!”

這位異常淡定的老爺子,卻在時硯對外宣布有了兒子之後,特意回來了一趟。

實在是時硯父子二人的行為過於詭異,太子將外麵不清不楚女人養的私生子抱回來,抱回來便抱回來吧,庶長子也不是不能接受,好歹說明太子是願意娶妻生子的不是?

可陛下您在乾什麼?竟然當著所有人的麵兒,珍而重之的給太子的庶長子取了名字,上了宗譜,並且為他大赦天下?!

這是什麼?這是皇長孫才有的待遇啊!您是什麼意思?您這樣還有人敢嫁給太子嗎?

時硯和皇帝:沒有拉倒,當誰稀罕呢?要的就是你們這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