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小本買賣(1 / 2)

有了許老五藏的十三兩私房,時硯的米粉店很快就開起來了,用的還是苗家之前的店麵,地方不大,裡麵能擺三四張桌子,是百安縣正常的米粉店鋪大小。

按照以往來說,在夏天天氣好的時候,外麵空地上還能支幾張桌子,生意也就這樣做起來了。

但時硯沒打算這樣做。

他直接讓劉二伯將外麵的桌子搬走,打掃了裡麵的衛生,換了之前苗家米粉的招牌,在第三天日頭起來老高的時候,施施然帶著劉二伯去了店裡。

劉二伯是劉二嬸丈夫,之前在縣城趕牛車賺錢兒養家的那位,聽說時硯這裡需要人,劉二嬸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則,推薦了她當家的。

劉二伯是個老實人,拿了時硯的工錢,本想下苦工好好乾,給新東家表現一番,讓東家看到他的誠意,誰知跟在時硯身後三天,每天能忙活一上午便算是辛苦了,剩下的一大半時間都閒的在家裡亂轉。

不得已,隻能自己找活兒乾,否則,感覺這錢兒拿的心虛!

這天一大早也是如此。

劉二伯牛車上拉的是時硯一早便準備好的材料,遛遛噠噠往米粉鋪子走。劉二伯自認為不是個急性子,但看時硯這做生意的態度,他早就替時硯著急上了。

急的嘴裡都起燎泡了。

看一眼跟在牛車旁邊,背著手慢吞吞還有心情賞景兒的時硯,劉二伯好幾次欲言又止後,終於沒忍住出聲,悶聲悶氣的:“東家,咱們若想好好做這生意,趕明兒還是起早點兒吧。”

這都日上三竿了,便是懶漢家裡的婆娘,在炕上都睡不住起床找食兒吃了,這會兒出來做生意,正常早起吃早點的人早吃飽喝足乾活兒去了!

這點時硯自然明白,米粉可以說是百安縣的特產,一條街上三五步之內必然能看見一家米粉鋪子,口味大同小異。

這地方的人一日三餐都能將其當主食吃,還是百吃不膩的那種。

因為會做的人多,這門生意在當地其實是非常不好做的,平日裡維持的都是一些老顧客,賣的就是一個情懷。

苗家之前靠著幾十年積攢的口碑,有不少這樣的老顧客維持鋪子的正常收支,但掌櫃的偷了方子跑了,大師傅被陶家挖走了,在外人看來,苗家的米粉生意是徹底黃了,就是陶朱公在世,他也沒法兒起死回生。

可劉二伯對時硯是非常有信心的,想想這兩日在苗家吃到的米粉,劉二伯便忍不住偷偷咽口水。

在百安縣長大的他,從沒想過米粉還可以那般好吃,好吃到夜裡做夢,都是幸福的味道。

正因為對時硯有信心,知道他的手藝有多讓人迷戀,才更加看不慣他這般浪費光陰的行為,輕輕的用趕牛的鞭子在空中打了個鞭花兒,轉頭看向悠閒走在旁邊的時硯,完全不明白這年輕人到底在想什麼。

想賺錢的話,自然不能錯過早起的大好時機,苗家的境況顯然已經很不好了,可這人卻不慌不忙,有條不紊,非要睡到自然醒才出工。

時硯沒有和劉二伯解釋,他也沒打算淩晨三四點起床,夜裡七八點收攤,搞的自個兒身心俱疲,養活全家,一身的煙火味兒,累死累活卻賺不到幾個錢兒。

他是打算用味道取勝的人。

兩人到了店門口,劉二伯將牛車上的盆盆罐罐一一搬進店裡,時硯看看天色,距離正午大約還有半個時辰左右。

從裡間搬出一個火爐,在上麵架上一口鐵鍋,裡麵是在家裡熬好的高湯,燒火,扔進一個早就準備好的調料包,然後跟劉二伯招呼一聲,讓對方看著點兒火候,自個兒就去後廚準備去了。

周圍指指點點,好奇鄙夷的目光,時硯是一點兒都沒放在眼裡。

洗菜,切菜,做碼子,熬湯,時硯做的有條不紊,一切準備就緒,時間很快就到了正午時分。

此時正是街上行人饑腸轆轆的時候,不管在哪裡,正午這頓飯,一定是少不了的,因此這會兒便是街上酒樓飯店最忙碌的一段時間。

劉二伯很是緊張,嘴上不說,但圍著時硯將店裡的桌椅板凳來回擦了十幾遍,腳下一刻都不得停,看著對麵店鋪人來人往,熱鬨不已的場景,心下十分著急。

瞅著淡定燒火的時硯,好幾次欲言又止。

“我的好東家哎,即使咱們東西再好,那也得吆喝兩聲不是?這年頭,滿大街都是米粉鋪子,酒香也怕巷子深哪!

瞧瞧人家隔壁龍須麵,瞅瞅人家對麵大酒樓,吃飯的客人就要將門檻兒踩破啦!

店門口的小二一個忙不過來,得三個人才夠招呼,掌櫃的收錢打算盤打到手抽筋呢!

再瞅瞅咱家門口,連駐足觀望一眼的人都沒有呢!”

說沒有駐足觀望的也不對,劉二伯早就發現了,陶家米粉鋪子的小二,一早上就鬼鬼祟祟的在附近轉悠,為的什麼還不清楚嗎?

最讓人可氣的,是那人一開始還知道遮掩身形,等瞧見自家這邊沒有一個客人上門時,竟然朝他露出一個得意的笑,然後拍拍屁股走了。

走了!

多囂張啊,人家都打到臉上來啦!

劉二伯心裡想了許多,可對上時硯淡然的眼神,隻能將所有話咽下去,自個兒心裡著急,一邊唾棄自己“皇帝不急太監急”,一邊兒不停的自我懷疑“萬一呢?萬一東家做的米粉旁人不喜歡呢?”

時硯該乾嘛乾嘛,一點兒不受影響,起身揭開鍋蓋瞧瞧最後一鍋湯的成色,滿意的點點頭,拍拍身上的灰塵,轉身出了後廚。

劉二伯心下可算是稍稍鬆了口氣,手腳麻利的跟時硯去了門口。

然後,他就眼睜睜看著時硯在門口那個鐵鍋裡輕輕攪動了幾下,那鍋就好像被神仙施了仙法一般,猛然間散發出一股極具誘人的香味,直挺挺的往人鼻子裡鑽。

先是鼻子,再是胃,再是肚子,隨後是整個大腦,最後感覺整個人都包圍在那股味道之中,腳步不自覺被香味吸引。

等劉二伯反應過來時,他才發現不知何時,他站在時硯半步地方,對著那鍋湯猛咽口水。

忙不迭後退兩步,一張老臉不好意思的泛起紅,在黝黑的皮膚上不怎麼明顯,但他感覺整個人都要難為情的燒起來了。

磕磕巴巴的解釋道:“東,東家,那,那什麼,沒,沒忍住,嘿嘿。”

時硯表示不在意,這可是他為今天開業特意調製的,往後,要想在百安縣過上好日子,就要靠這鍋湯了。

手下不停的用勺子攪動。

劉二伯驚訝的發現,隨著時硯的攪動,那股誘人的味道再次濃烈起來。

如果說先前的味道是勾的人不自覺靠近的話,現在這味道,則是讓人走不動道兒。

隨著時間的流逝,劉二伯也說不清自己沉迷這股味道多長時間,他覺得香味再次發生了改變,味道不如先前濃烈。

用他多年積攢的生活常識來說,就是這味道更帶勁兒了,不是第一眼的驚豔,而是越聞胃口越好,讓人恨不得當場就乾掉一大碗的衝動。

簡單來說,就是給聞餓了。

時硯勾唇一笑,這就是這道湯的前三味,濃烈的味道將客人勾引來,霸道的味道讓客人來了便走不動道兒,百聞不厭的味道讓客人食指大開,直接進店。

至於最後一味……

時硯覺得還是留給客人們自己發現,會比較有驚喜。

等劉二伯摸著原本不怎麼餓的肚子回過神後,才發現店門口不知何時,站了許多咽口水的客人。

全都直勾勾盯著東家手底下的湯鍋,一個個眼神垂涎,像是打了三十年光棍兒的漢子,抱著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水靈靈的小媳婦兒似的。

劉二伯打了個激靈。

這才想起來東家昨晚就定好的,那高的離譜的價格,還有先到先得,後到隻能乾巴巴聞味道的規矩。

硬著頭皮,咧開嘴笑著招呼客人:“諸位裡麵請,大碗米粉今日開張,有酸辣米粉,雞肉米粉,肉沫米粉。

每種米粉有上中下三等價格。下等價格一律一碗五文錢,中等價格一碗十五文,上等價格一碗……”

劉二伯咬咬牙,閉著眼睛報了價:“上等價格,一律一碗八兩銀子!”

轟的一聲,被味道吸引來的人徹底炸開了!

彆說天方夜譚的一碗八兩銀子,單是簡單的酸辣米粉,沒有多餘的配菜,沒有肉,可著整個百安縣去打聽打聽,誰家敢要五文錢?雞肉和肉末的都不值這個價。

“還十五文?再是了不得,你不還是一碗米粉嗎?你能賣出龍肝鳳髓的價兒不?你裡麵有燕窩海參嗎?

十五文都夠我去老徐記買一斤鹵肉回家下酒啦!就吃一碗米粉,許老五,你怕不是想錢兒想瘋了吧?”

顯然這話說出了許多人的心聲,有好心的還勸呢:“許老五,都是街坊鄰居的,知道你家當家的去了,你家日子不容易。

街坊鄰居能幫的就幫,就算你沒有原先大師傅的手藝,咱們多少年鄰居的份兒上,也不會說什麼。

但生意不是這麼做的,你這樣下去,誰還敢進你家大門啊?”

自然還有那刻薄的,一出口就是:“咱們知根知底,自然不會上當受騙,可就怕有那不知情的外鄉人來了……說不定人家打的就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主意呢!

一碗米粉八兩銀子,一年到頭逮住兩個冤大頭,這生意就不虧呢!”

說著還揚起鼻孔問時硯:“你說是不是呀?許老五?”

時硯不言語,手下動作不停,一偏頭,讓劉二伯進店將一早做好的牌子掛在店門口,牌子有成年人兩臂長,兩臂寬,紅紙打底,拳頭大的黑字兒躍然紙上,寫的就是價格,十分顯眼。

懶得跟這些人計較,因為這些人今天不是他的目標。

可劉二伯忍不住啊,雖然他也覺得東家這事兒做的,就是直接把客人往外趕,不劃算!但這些人陰陽怪氣的嘴臉也著實叫人惱怒。

指著牌子大聲道:“諸位,咱們東家說了,小本生意,誠信買賣,本著買賣雙方自願原則!咱們家米粉就是這個價兒,在諸位進店前,就跟諸位將價錢講清楚啦!

若是能接受便請入店品嘗,若是不能接受,大可直接離開!都是老實人,乾不來強買強賣的事兒!

咱們家之所以叫大碗米粉,那是貨真價實,碗大量足,一碗便能讓人心滿意足!保證童叟無欺!

幾十年的街坊鄰居了,買賣不成仁義在,諸位,請了!”

這一嗓子出去,劉二伯心氣兒倒是順了,他東家是腦子有坑了點兒,但這坑吧,隻坑自己人,真沒打算坑外人,可從這些人嘴裡說出來,好像東家占他們天大便宜了似的!

呸!

但周圍人心氣兒就不那麼順了,原因也很簡單,時硯這米粉兒湯味道實在太好聞了,好聞到他們心裡有一瞬間,甚至想直接不管不顧的衝進店裡,先吃他兩大碗過過癮,安撫一下躁動不安的五臟廟。

至於銀子什麼的?

不重要!

可銀子怎麼會不重要呢?這不是開玩笑嗎?那可是最便宜都要五文錢一碗的米粉!放在幾步遠的另一家十幾年老店裡,能直接吃兩碗!

時硯也不提醒這些人,他今天就沒打算賣太多米粉,不僅今天,便是往後的日子裡,那也是沒打算走薄利多銷路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