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7章 斥責(1 / 2)

時硯人雖躲出來了,但該有的禮節一點兒沒少。

老實憨厚的劉二伯站在苗家大門口,腳邊是早就準備好的糕點,巷子裡眾人上門道賀,他麵上帶著憨憨的笑,一視同仁,客客氣氣的回人家一副糕點,高高興興的將人打發了。

嘴上還要不好意思的替時硯解釋兩句:“我們東家和郊外寺廟的住持和尚有約,一大早帶著少爺小姐出門,還未歸家,這才托人去報喜訊,招待不周,還望海涵。”

來人麵上笑眯眯,連道無礙。

心裡則在想:彆說許老五沒把放榜當回事,沒想著他能中,這事兒放在今天之前,說出去誰敢信啊?

不過如今塵埃落定,不信都不行了,聽人說衙門口已經將考生的試卷謄抄張貼出來了,要是許老五真做了什麼狗屁不通的文章,單是這一屆的考生就不能答應!

劉二伯笑的腮幫子都僵了,花了兩個時辰終於將上門的客人全都打發走,大門一關,一屁股坐地上直招呼大孫子給他捶腰。

“哎呦,這給爺累的,跟東家連著賣十天米粉,彎的腰都沒有今兒多!”

劉二伯隨口抱怨了一句,沒想到他家那大孫子人不大,看事情還挺明白,一嘴就給懟回來了:“爺您這話說的,誰家的生意做得跟咱東家似的?

彆人做生意是小心翼翼求著顧客上門,生怕哪裡做的不好,人家從此再也不上門,壞了口碑。

咱東家做生意,那是顧客眼巴巴的求上門,東家不定樂意賺那份錢兒呢!哪能一樣?”

被孫子懟了,劉二伯心裡還挺樂嗬,純碎是因為大孫子說的都是實情,扶著一把老腰站起來,將孫子當拐棍兒往後院走。

“你奶那邊兒的糕點做出來沒?東家可是一早囑咐過了,糕點一出鍋,就給周先生那邊兒送去,還有那瓶竹葉青,是東家特意為周先生尋來的。

這事兒啊得爺親自去辦,旁人爺還不放心。”

劉二伯絮絮叨叨的,顯然人還處在興奮當中,話特彆多,孫子也沒覺得奇怪,很是好奇的問他:“爺,那幾筐子糕點真是東家一早讓您準備好的?來的也太是時候了吧!

您都不知道,報喜的官差一上門,我奶就拿出了東家特意給他的喜錢兒!

您說東家咋就啥都知道呢?”

劉二伯心說:可不就啥都知道嘛!今早自己還想陪東家一起去寺廟呢,好歹能幫著帶兩個孩子,大人能輕鬆些。

誰知東家給自己二十兩銀子,讓自己去城東的糕點鋪子訂點心,務必在午時前全部帶回家,有用。

當時自己還驚了一下,二十兩銀子買普通的五仁點心,粗粗算起來,怎麼也得有十來筐子吧?放在自家這幾口人身上,沒日沒夜的吃也吃不完!

這玩意兒一看就是誰家用來大宴賓客的,瞧那數量,人數可一點兒都不少。

現如今瞧著,可不就不少嘛!附近幾條巷子的人家全部驚動了,好幾百口人呢!

大孫子還感歎呢:“東家什麼都知道,偏今兒跟住持有約,這麼熱鬨的場麵,不能露麵,真是太可惜了!”

劉二伯沒好氣的拍了孫子後腦勺一巴掌:“蠢小子!”

既然東家把什麼都想到了,偏還要避出去,那肯定有避出去的理由,你當誰都跟你似的,就好在人前顯眼這一口呢?

事實上,時硯避出來的理由,還真沒劉二伯想的那般複雜,他就是嫌麻煩。

今兒這一出,要是他不在家,劉二伯能兩個時辰就將所有人都打發了,叫旁人挑不出半點兒理。

若是他在家,那上門的人擺出的肯定又是另一幅麵孔。

附近幾條巷子裡,之前得罪他,看不起他,甚至與他交惡的人實在太多,那些人要是因為此事對他心存畏懼,今兒勢必要上門巴結討好,或者說探探他的口風。

要是來一兩個也就罷了,問題的關鍵在於,之前許老五的為人實在過於窩囊,過於奇葩,明裡暗裡排擠他的不是一兩人,單位是論巷子算的,經常一得罪就是一整條巷子。

今兒他不出麵,往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要是他真的出現,才是讓旁人尷尬呢。

時硯這份心思怕是除了他自己無人能體會了,何大呼哧帶喘的站在他跟前兒,激動的口沫橫飛,恨不得直接扛起人就往城內跑。

“老大哎,今兒是什麼大喜的日子,您還有心情和大和尚扯閒篇兒呢?!真是做夢都沒敢想我何大還能有一讀書人兄弟!

咱們兄弟剛開始聽說縣試案首是您的當口,都以為衙門搞錯了,特意找相熟的人打聽了一圈兒,才敢確定這個事實!

這不兄弟們立馬就上家裡賀喜去啦!結果在巷子口遇到劉二伯,他老人家說您今兒上山來了,又受他之托,特意接您回家呢!”

何大是鏢局的人,也是之前經常和許老五在一起混的地痞之一,這會兒是真心為時硯感到高興,恨不能現在就告訴周圍所有人,他兄弟出息了!是個讀書人了!

人心情一好,便覺得這回家的路都輕快了許多,往日裡早就看膩歪的風景,今兒瞧在眼裡,也有了彆樣的美感。

馬車上,何大親昵的抱著小寶,咧著一嘴大白牙,興奮的囑咐時硯:“往後老大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這米粉鋪子就不能親自出麵了吧?

我瞧旁人家讀書的老爺們穿著青布長衫,邁著八字步,手持素麵折扇,整日裡背著手在街上溜達,誰見了都要高看兩眼。

閒來沒事就讀讀書,舉辦個詩會,邀請三五好友一起喝喝茶也就是了。

米粉鋪子的事兒,該找個人來幫您應對!童生老爺親自下廚,可不是誰都有這個資格享受您親自招待的!”

何大這番話雖然幼稚,但還真是提醒時硯了,他可沒想把自個兒一輩子綁在灶台上不得動彈,所以培養接班人的事情迫在眉睫。

可這接班人也不能隨隨便便就找,最起碼天賦和人品各方麵都要看得過去,這要求可一點兒都不低。

何大本來想說:“咱們鏢局有的是人,看不上鏢局的孩子,兄弟們家裡孩子多的是,看上哪個老大你隻管開口就是了,咱們兄弟誰跟誰呀!”

結果一聽時硯那話,直接蔫了。

捏捏小寶的小手,嘿嘿一笑:“那兄弟們往後在外麵跑,給您留意著,要是真遇上這樣的苗子,就是偷也要給您把人偷來!”

時硯不客氣的一腳過去:“怎麼說話呢!”

可誰知,何大說話不好聽,但人沒過兩天,轉頭還真給他偷回來一個半大孩子。

這人說是偷回來的那真是一點兒沒錯,時硯看著眼前瘦瘦小小,**歲樣子,一身破爛衣衫散發難聞味道,露在外麵的雙眼格外凶狠的孩子,牙疼的嘶了一聲。

他不確定的指著眼前孩子問何大:“從上屋縣偷回來的?”

何大嘿嘿一笑:“老大您不是讓人去上屋縣苗家那邊兒盯著嗎?咱們的人在回來的路上遇到這孩子。”

說著一巴掌拍在小孩兒背上,露出一絲得意:“這小子當時趁著兄弟們不注意,偷了架在火堆邊兒上的一隻雞。

也不知這小子怎麼折騰的,明明就是一隻被烤的乾巴巴的山雞而已,到了這小子手裡,隨手在路邊兒踩了些野草野果子塗塗抹抹的,那味道,真是~”

說著便沒忍做出吸溜口水的動作,不好意思的對時硯道:“本來兄弟們是想教訓教訓這不學好的小子的,這不是……後來嘗了這小子的手藝,就想起老大你說的要找個有天賦的孩子那事兒。

沒忍住就給偷回來了……”

至於另一個條件,人品,何大壓根兒就沒放在心上。

依照老大的能耐,能降伏他們一群地痞流氓,對付一個屁大的孩子算什麼?

不管你之前有品沒品,隻要到了老大手裡,老大想你有品,你就得有品,何大對時硯就是這般自信!

時硯盯著眼前這孩子的雙眼,從裡麵看出了一絲沒來得及掩藏的算計和憂慮。

很快便明白了這裡麵的問題,坐在這孩子對麵,好整以暇道:“說說吧,你故意接近何大他們有什麼目的?”

這孩子沒開口,何大一驚,指著人道:“老大,您的意思,這孩子不是兄弟們偷回來的,是故意送上門讓咱們偷的?”

彆看何大在時硯麵前一副老實憨厚傻大個的樣子,人之前可是正兒八經讓整個百安縣百姓深惡痛絕的地痞流氓,加之在外麵跑鏢曆練了大半年。

隻有他騙彆人的,很少有人能騙到他眼前,沒想到被眼前這小子給擺了一道。

他倒是沒懷疑時硯的說法,隻是好奇的坐在時硯旁邊位置盯著眼前的小子瞧,倒是想看看這小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眼前小子盯著時硯打量,不知在想什麼,時硯也沒阻止,並未覺得被冒犯,隻簡單指給何大瞧:“你看他身上臟乎乎的,露在外麵的手雖然乾裂開了,可指甲縫乾淨整潔,說明他其實有良好的生活習慣,臟隻不過是一種偽裝手段。

之前進門雖然表現的硬氣,但是行禮的時候一板一眼很有章法,必定下苦功夫練過,一般這種人的都有個不錯的出身。

再有聽你講你們的相遇的過程,若他的目的真是偷東西吃,大可以得手之後一走了之,神不知鬼不覺。

結果呢?生怕你們發現不了,特意將雞烤的香噴噴吸引你們的注意。”

時硯將茶杯握在手裡把玩,聲音十分溫和:“說不是有意等你們上鉤,很沒有說服力啊!”

被時硯這般指出,何大才發現自己因為對麵是個孩子,輕敵了!

感覺自己臉皮都燒起來了,可惜本人是個糙漢子,天生一副黑皮,外人很難辨彆出其中的區彆。

羞惱之下,朝站在對麵倔強不開口的小孩兒怒喝:“你到底是何人,接近我等有何目的?”

誰知他話音落,人孩子撲通一聲直接跪倒在地,對著時硯砰砰就是磕頭,額頭和硬邦邦的地麵碰撞發出的聲音,讓何大這等糙漢子都覺得腦門兒涼嗖嗖的疼。

等人再次抬頭的時候,時硯便看見對方已經淚流滿麵,將黑乎乎的臉蛋衝刷出一道道印子。

一開口,聲音沙啞,完全不像是**歲的孩子,膝行兩步,拽著時硯的衣擺道:“老爺,求求您,救救我娘吧!救救我娘!”

時硯心裡一歎,這孩子果然是有備而來,說不得還真是自己惹來的麻煩。

將人扶起來坐在一邊,時硯已經有了猜測,試探的問:“你此來的目的,和姚石,或者說上屋縣苗家人有關,對嗎?”

果然這孩子的雙眼一下就亮了,再次跪在時硯麵前,鄭重的磕了個頭,緩緩起身,語氣裡充滿了歉意,看著時硯對何大道:“我在苗家村外觀察了好些天,大約知道你們的目的。

後來,又無意間聽到你們中有人說,百安縣的老大考上了童生,還是案首,往後就是有能耐的讀書人了。

我不知道這件事還能找誰幫忙,甚至隻要我說出來,人家便因為不想得罪對方而對我敬而遠之,於是隻能出此下策。

我叫楊禾高,或許你們查的事情,我可以幫你們,隻求許老爺能允我這件事。”

這話叫何大臉色又是一變,他們自詡行事縝密,誰知所有行蹤都被眼前的孩子看在眼裡,人家連他們的目的都摸清楚了。

這幸好是沒什麼惡意的孩子,要是對手,是敵人,這會兒怕是早就腦袋搬家了吧?

何大早年間在街上混,見慣了各種人間慘劇,對楊禾高的故事不怎麼感興趣,隻在心裡默想這次事情所折射出的漏洞。

心裡尋思往後要如何彌補才好。

倒是時硯,看著楊禾高好一會兒沒說話。

見此情景,楊禾高到底是個孩子,麵上表現的如何狠厲,心裡都是忐忑的,他隻不過在賭,賭時硯會不會真的如自己所想一般幫自己一把。

可他對麵的是時硯,在耐心方麵就沒輸過,最終沒抗住,先將他的底牌給翻出來了。

“我知道你們在打聽苗家的事,還在打聽姚石的事,你們和姚石以及苗家有仇,我能幫你們拿到他們作奸犯科的證據。

我的要求很簡單,我要你們將他們作奸犯科的證據呈給縣令老爺,讓他們的罪行得到應有的報應。

還要你們幫忙保護一個人,不能讓她牽連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