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壞毛病(1 / 2)

不管這件事背後各方是如何妥協處理的,表麵上六叔公家被查抄家產,家裡男丁全部下獄,包括他在府城當差的幾個孫兒也沒能幸免。

苗家村的人因為去府城當差的名額,瞬間忘記了他家之前所有的好,恨不得從六叔公身上咬下幾塊肉泄憤,與族長配合默契,徹底將六叔公名聲搞臭。

然而六叔公一家也不是好惹的,在此期間,族長家搭進去了兩個有出息的晚輩,損失巨大,族長一氣之下中風躺在床上不得動彈。

他們一脈想重新拿回族長的位置,近幾十年無望。

六叔公家大兒子和妻子趙氏和離後,反倒是逃出一劫,隻取消了他國子監生的名額,且保留了他的舉人功名,往後做官不易,可謀生卻沒有問題。

時硯猜測,這應該是他答應和趙氏和離的報酬。

不過這位也不是什麼好性子,彆人對付不了,但對於落井下石的姚石可是一點兒不手軟,本來判了姚石去礦場服刑十年,但姚石卻在進入礦場不到兩月的時間內,出了意外被山上掉下的石頭砸死了。

死狀淒慘,讓人不忍直視。

他家裡的妻子帶著兒女為姚石收斂後,徹底消失在眾人的視線。

事後何大還曾跟時硯感慨:“那小子怎麼這般好命!他那前夫人對他還是顧念舊情的,一家子都在牢裡待著呢,獨他一人能在外麵逍遙快活!”

時硯輕哼一聲:“他活著對趙通判來說始終是個禍害,趙通判可不是個心慈手軟之人。”

若真心慈手軟的話,那位傳說中極為受寵的歐陽姨娘,也不會在後院病了兩個月,連親生女兒的麵都見不了。

無非是不想做的太明顯,惹人懷疑罷了。

接過何大遞來的菘菜,整齊碼在缸中,又用力壓了兩下,直起身,時硯才道:“咱們這位苗大公子啊,蹦躂不了多久了,不足為懼。”

何大不解,時硯並未多加解釋,這個疑惑一直到半年後,聽外麵的兄弟喝酒閒聊時說了一嘴,才得到解答。

說是苗大公子一直在外奔波,想為家裡人翻案,為此不知用了什麼法子,進了某位縣主娘娘府邸聽差,在縣主娘娘麵前很有一番臉麵。

用兄弟們的話講:“這年輕力壯的男人和寡居多年的女人之間,能有什麼事兒不是明擺著嗎?

伺候好了那位縣主娘娘,他家那點破事兒還真不是什麼大事,誰叫人家縣主娘娘上頭有個郡王爺爹呢?”

“嘿嘿,話雖如此,可縣主娘娘不是這般好伺候的,想爬床的男人有的是,這不,聽說他擋了彆人上進的路,被人陷害丟了命。

前些日子他身邊的小童還特意托人去苗家村,請族人為其收屍呢,所以說老天爺是公平的,這叫什麼?這便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當時,何大心裡想的,隻有彼時時硯輕描淡寫的一句“蹦躂不了多久了”不由打個寒顫,再一次覺得老大這人惹不得。

不過這都是半年後的事情了,現下時硯醃好了一缸酸菜,抬頭一看天色便擺手道:“不早了,我就不留飯了,回吧。”

何大很是幽怨,現在想嘗嘗老大親手做的飯菜,怎麼就這般難呢?每天都在想念老大做的米粉中艱難度過。

沒有老大親手做的,楊禾高那小子做的也能勉強下咽。

何大站在時硯家大門口,憂傷的抬頭望著遠處兩朵像是大碗米粉的雲,十分難過的想:“禾高那小子這會兒也不知道在哪裡艱難討生活呢!

留在老大身邊給老大當徒弟多好的事兒啊,一個二個的都想不開。連倔脾氣都一模一樣。”

沒精打采的悶著頭走了幾步,轉過巷子角的時候,聽一道熟悉的聲音喊他:“何大哥!”

何大一個激靈,順著聲音方向尋去,便看見長高了兩寸,依然瘦巴巴的楊禾高站在不遠處,身上穿的衣服乾乾淨淨,一張小臉上難得的帶著點兒笑看著他。

何大愣了一瞬,隨即快速上前,拉著楊禾高的胳膊就往回走。

根本不給楊禾高說話的機會,嘴上不停道:“我知道你小子想什麼呢,覺得老大幫你報了仇,救出你母親,對你有再造之恩。

給老大做徒弟,本就是你占便宜的事兒,這時候上趕著去,看上去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不經講究,對不對?”

何大氣的直戳楊禾高腦門兒:“但我們老大這手藝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誰學會的普通貨色,想傳下去,那人得有天賦,心眼兒端正,心裡沒邪念。

以前我還覺得老大會把這看家的本事傳給小寶,靠著這個,小寶就是躺在家裡也餓不著,後來我又琢磨著,老大自己都開始讀書科舉了,那他兒子指定也要走那條道兒的,讓小寶將來親自下廚怕是不能了。”

說著還大力拍了幾下楊禾高的肩膀,將人拍的直咳嗽,才一臉正氣道:“這般好的手藝,失傳豈不是可惜了?

咱們之間啊,都是緣分呢,你彆想太多,老大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

楊禾高不否認何大說的理由,麵上神色卻不是很讚同。

何大是個大老粗,不明白他的顧慮,但時硯一眼就能看明白。

這是個孝順的孩子,為了母親受了許多苦,塵埃落定,不想留在百安縣的原因,也是不想柳氏繼續在這個環境下想起諸多不愉快往事,往她傷疤上撒鹽。再有萬一被人認出柳氏的身份,對母子二人來說無疑是一場災難。

所以打從一開始,時硯就認定楊禾高不會留在這裡,沒想到他還會回來。

彼時一家人正在飯桌上,時硯一揚下巴:“先吃飯吧,有什麼吃完了再說。”

不管楊禾高如何,何大是真的開心,一溜煙兒就搶了個位置,坐在小寶旁邊嘿嘿一笑,拿起碗筷埋頭就吃。

他可是一進門就聞到了,今兒這菜啊,至少有三道是老大親自炒的,那個味兒絕了,像是自己長了腳似的直往人鼻子裡鑽,叫人根本無力抵抗,鏢局的兄弟們想這一口可是想的晚上睡著了抱著不知道誰的臭腳丫子啃的流口水。

沒想到今兒峰回路轉,他最終還是吃到了!

幸福!

何大的幸福並未傳染到楊禾高,人一本正經的站在時硯跟前,麵色微紅的對時硯道:“先生,我這是在外麵混久了,一身的乞丐做派去不掉,出去了也找不到正經活兒乾。

這不又來投奔您了,還請您賞一碗飯吃。您知道的,我很能乾的!”

此時書房就他們兩人,時硯放下手裡的茶杯,好奇道:“怎的回來了?”

楊禾高麵上有些赧然,眼睛直視時硯:“這段時間我和母親先去了外祖家,想著好些年不聯係,現如今總歸要去報個平安的。

到了那裡才知道外祖家這幾年發生了不少事,人都沒了,後事還是街坊鄰居和家裡老仆幫著操辦的。

於是又請人幫忙修繕了祖墳。

如今對我和母親來說,不管是祖父這邊,還是外祖那邊都沒什麼親人了,我們就是彼此唯一的親人。

母親在哪兒,家就在哪兒。如此也算是了無牽掛,我與母親一合計,也不遠走他鄉了,否則逢年過節,連個給兩邊兒親人燒紙的人都沒有,多可憐。”

當然,最主要的是可以在時硯身邊報答他的大恩。

但楊禾高站這兒說了很多,就是沒說這最主要的一點,是不想讓時硯多想。至於收徒拜師的事兒,更是提都沒提,這時候說這個,他覺得對先生之前的付出就是一種侮辱。

時硯心說,這孩子心思還是過於敏感了些。

至於柳氏的想法時硯也能猜個大概,第一時間去投靠娘家,怕是有了在娘家人的幫助下,支持楊禾高繼續讀書的念頭。

而現實比想的更加殘酷,娘家早沒人了,柳氏立馬轉變思路,咬牙帶著楊禾高來百安縣投奔自己。柳氏知道自己的能力,若是這裡接受了她兒子,最起碼能保證她兒子衣食無憂,往好了想,還能跟著自己讀書識字。

這是柳氏能幫兒子做到的最好的選擇了,為了兒子,她可以選擇來百安縣這個非常容易被人識破身份,叫出不堪過往的地方生活。

這點楊禾高不懂,時硯卻是一眼就能看明白。對這種人,時硯生不出什麼惡感。

人主動回來了,也不是不能用,這小子倒是有一點說對了,他確實是個很能乾的孩子。

“既然如此,那便留下吧。”

楊禾高歡歡喜喜的應了,臉上多了一分不明顯的笑意,當下便轉身出去找劉二伯一起搬菜缸去了,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眼裡很有活兒,劉二伯當下便感覺自己有失業的危機。

時硯沒說月錢待遇問題,楊禾高也沒問,一點兒不擔心時硯坑他,兩人隻約定了白天楊禾高上家裡乾活兒,晚上回和柳氏租住的小院子。

時硯倒是沒想坑個小孩子,但有的是人主動上門想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