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壞毛病(2 / 2)

對於這事兒,不僅苗老太覺得不可思議,便是時硯也想不通這些人的腦回路,他覺得對麵是個深坑,對麵之人還覺得他們能主動上門,是抬舉時硯了。

就差沒把“不要不識抬舉”寫在臉上,讓時硯識時務一點兒,彆浪費大家時間。

時硯揮手讓劉二伯和楊禾高繼續往車上搬菜壇子:“今兒臨時有事,就由你們兩去開店,時辰差不多了,不要為了無所謂的人讓客人久等。”

楊禾高麵上不放心留下時硯一個人麵對這些牛鬼蛇神,嘴上卻道:“是,先生說得對,生意可比不相乾之人重要的多,我知道了。”

結果轉個彎兒,眾人看不到的地方,扔下牛車上的劉二伯撒丫子往鏢局跑,要找人給時硯撐場子。

在楊禾高心裡,彆看先生整日圍著灶台轉悠,事實上他是個斯文人,和人講道理能說三天三夜不停歇,陰謀陽謀隨手就來,仿若天生的上位者。

可麵對這些粗人,先生真不一定能有辦法,在他們手裡吃虧的可能性非常大。

為了不讓先生受到傷害,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給先生搬救兵!

時硯非常欣慰楊禾高能有這份覺悟,然後才轉過身在這些人“還不快跪下謝恩”的表情中,不太確定的問了一句:“讓我入苗家族譜?”

對麵一個看上去四十上下,老實憨厚,被周圍一群小夥子稱為五伯的中年漢子對時硯點頭。

語氣十分真誠:“你既已入贅了我苗家,日後便入不得你許家祖墳,逢年過節無人祭祀豈不要成了孤魂野鬼,好不淒慘?

族裡人商議過了,此次不僅你可入苗家族譜,百年後進我苗家祖墳,享我苗家子孫世代供奉,你嶽父與你妻子鳳花也可一並遷至祖墳。”

五伯說的真情實感極了,像是說的這些話把自個兒都給感動了似的,摸著下巴上的胡子憨厚一笑。

“咱們呢也沒其他要求,就是族裡有幾個機靈的小子,留在家種地可惜了的,不若讓他們給你打打下手,來城裡長長見識。”

時硯才算是聽明白了這些人的打算,這是又將主意打到米粉店方子的事上了。

說的再好聽委婉,目的可不就那麼回事兒嘛,不止時硯聽明白了,苗老太也明白了,可即便再明白,這一瞬間她還是心動了。

之前在苗老爺墓前說的再好聽,將苗家貶的一文不值,其實都有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的心理,老太太心裡還是更傾向於死後葬入祖墳的。

事死如生,不是簡單說說而已。

比起時硯這個劣跡斑斑,前科累累的女婿,老太太更傾向於將身後事交給血脈相連的族人,相信這事兒說出去,十個人裡有十個都會選擇答應。

不是感情傾向了哪邊,隻是非常客觀的事實擺在她眼前:子孫繁茂的族人和勢單力薄的女婿之間,哪個後代能延綿的更久,能長久的給他們一家供奉香火,不是明擺著的事兒嗎?

但這事兒老太太做不了主,她明確的知道這個家裡是女婿做主,女婿不同意的事即便她開口應承下來,女婿也有的是讓她後悔的法子。

這個女婿心狠著呢。

於是苗老太一咬牙,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坐在上首裝聾作啞,眼珠子滴溜溜轉,不管誰和她說話,她都裝作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聽不見的樣子,大有眼不見為淨的意思,著實讓五伯又好氣又好笑。

苗老太這裡說不通,五伯也不著急,坐在時硯對麵不時呷一口茶,十分淡定從容且篤定的樣子,認定時硯會答應的。

正常人沒人能拒絕這個誘惑。

可問題在於時硯他並不是個正常人,他不僅不看重這些,還直接對五伯道:“族裡最近出了不少事,我都聽人說了,對此除了深表同情外,還特意去郊外的寺廟求方丈為你們卜了一卦。

卦象上說,咱們祖墳那風水啊,有大問題,住進去人多了攪合的整個族裡不得安寧。”

隨即還偏頭非常認真的問五伯:“您是長輩,又是上了年紀的,經曆的事情肯定比我知道的多,您自個兒說說,族裡近幾十年是不是一直不太平?”

五伯麵色漲紅,一拍桌子訓斥的話就要脫口而出,時硯及時製止:“您也甭想瞞我,族裡的事情近些日子都被人當成故事傳的滿大街都是,這事兒啊瞞不住的。”

五伯是真的生氣,家醜不可外揚,自家族裡便是出了殺人越貨的,浸豬籠的,丟棄父母的,那也隻能是族裡內部處理,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外人指指點點了?真是豈有此理。

但五伯麵上的憤怒一閃而過,很快就強壓下怒氣,兩口茶水下肚,麵上的表情經過幾番變換,又換上了那副老實中帶著憨笑的樣子。

摸著下巴上的胡子溫聲勸時硯:“孩子你還年輕,想不明白這裡麵的事,我不跟你計較,讓你娘出來說話吧,這件事你做不了主。”

時硯挑眉,按照時下人普遍的認知來講,上門女婿地位低下,在嶽父和妻子遷墳一事上,說話確實不好使,隻要族裡發話,家裡長輩同意,還真沒他什麼事兒。

看來眼前人打的也是這個主意。

想到此處,時硯也不說話,想借此機會看看苗老太的反應,潛移默化的影響了老太太大半年,雖說有些地方還很一言難儘,但大事上能把握得住就成了,他沒打算重新給老太太塑造三觀,那不是他一個女婿該乾的事兒。

幾人的目光投在老太太身上,苗老太裝聾作啞拿九連環逗大孫子的手一頓。

五伯很滿意苗老太的反應,嘴角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摸胡子的手停在半空,靜等苗老太說出他心裡的那個答案。

誰知苗老太隻簡單停頓了一下,餘光看見女婿笑而不語的樣子,便將裝聾作啞堅持到底,還順手十分有主人家做派的給五伯推過去一杯茶。

用手示意:吃呀。

多吃茶,少說話,沒看見我家這癟犢子眼珠子釘在你身上摳不下來了嗎?你這老東西在捋老虎須,你現在很危險你知道嗎?

這麼大年紀了還沒有一點兒眼力見兒,真是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肚子裡去了!

我是不想嗎?我是不敢!今兒我說出遷墳的話,他明兒就能一包藥下去讓我病在床上起不了身。偏你還找不到原因,你信不信?

要問我是如何知道的?自然是他與何大那殺神一起密謀的時候被我偷偷聽見的!

苗老太心裡一個勁兒的埋怨五伯:“殺千刀的東西,當初上我家來欺負我老婆子和兩孩子,搶奪我家產的,就有你家兒子一份兒!我可記得清清兒的!

要不是貪心想要你家後世子孫的那點供奉,今兒你還想喝茶吃點心?沒大棒子給你攆出去追你三條街都是好的!

呸!見不得旁人好,眼皮子淺的孬貨!一孬孬一窩。”

麵上還真就一副方才什麼都沒聽到,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玩兒累了將九連環一扔,牽著兩孩子出了客廳。

小腳老太太心想:“留這兒乾啥?老頭子和鳳花遷回祖墳的事兒是沒戲了,再聽下去不鬨心嗎?”

老太太走的乾脆利落,留下五伯開始傻眼了,看著老太太背影好半天,愣是沒想明白怎麼會有人能經受得住回祖墳的誘惑!

五伯這會兒腦子還亂糟糟的想呢:“許老五不是苗家人,自然不會在意苗老爺和苗鳳花的身後事,怎麼輕鬆怎麼來,可苗老太怎的也能這般淡然?這不合理啊!”

彆說是苗老爺和苗鳳花,便是在朝上當官的大老爺們,不管是辭官還是致仕,哪一個最後的歸宿不是回老家修養?指望著臨終了直接進祖墳!

遠的不說,傳聞百安縣就住著這麼一位厲害人物。

可見死後進祖墳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苗老太到底是如何抵抗住這個誘惑的?她這一拒絕,拒絕的不僅是丈夫女兒遷墳一事,還斷絕了日後她進祖墳的可能。

五伯心裡想不通,麵上也很不好看,本來十拿九穩,覺得他們犧牲良多的事兒,誰成想竟然接連碰壁,這頭兒都沒開,接下來的要求那可真是說不出口了。

但五伯能在族長和六叔公接連下馬後,以這幅老實憨厚的形象成功成為新一任話事人,也是有他獨到之處的。

本來不好說的話,愣是叫他頂著這幅老實人樣子給說的正兒八經:“遷墳入族譜都是大事,你們慢慢考慮也是應該的。

拋開這件事不談,你們還是大家夥兒擱在心裡掛念之人,可惜你們這一脈這些年一直與族裡走的並不親近。

要不這樣,留兩個機靈的小子給你跑跑腿,咱們雙方親香親香。

再有,族裡打算重修祠堂和祖地,大家夥兒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出力……”

說白了,就是要錢。

時硯輕哼一聲,心說最有錢的兩家倒了,村裡確實沒有冤大頭給你們兜底,想做點兒什麼肯定束手束腳。

這應該才是你們重新將主意打到我這裡的原因吧?

想的確實挺美,站在你們的角度這般行事的確能最快解決問題,可你怎麼知道我就會慣你這個壞毛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