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謠言(2 / 2)

說著眼見輪到周先生搜身進貢院了,時硯將手裡的考籃遞給他,拍拍肩膀:“多的就不說了,外麵的事無需你擔憂,儘力發揮。”

結果才說了外麵的事情他擔著,回家清閒了不到一天,正監督楊禾高醃酸菜呢,就聽劉伯說:“何大與楊夫人前來拜訪,說有要事找您,我瞧著二人麵色不好,您去瞧瞧吧。”

楊夫人柳氏,乃楊禾高母親,這半年來從未接受時硯這邊的幫扶,先是在外麵擺了個早點攤子,半夜爬起來包好餛飩,熬好骨湯,天不亮推著小推車去街上叫賣。

或許是母子兩在這方麵都有天賦,柳氏的早點攤子味道好,量又足,生意意外的紅火,前兩月攢夠了銀錢,賃了一間小鋪子,上月才裝修好,現在雇了一個老實本分的大娘,二人早上賣包子,中午賣餛飩,傍晚清炒幾個小菜,日子就維持下去了。

常聽楊禾高用極度炫耀的語氣跟劉伯劉嬸兒抱怨:“哎,我才多大呢,我娘整日裡念叨著存錢要給我娶媳婦兒!好煩人啊!”

可見日子雖然辛苦,但柳氏本人心裡踏實,時硯偶爾繞路瞧上一眼,知道她人是開心的也就夠了。

為著名聲著想,柳氏作為寡婦很是自覺,平日裡從不上這邊來,做了什麼好吃的,或是給兩孩子抽空做件衣服,做雙鞋子,都是讓楊禾高直接帶過來。雖然時硯說讓她不必過多顧忌,但柳氏本人十分不願連累時硯這邊。

因此,聽見她與何大一同前來,楊禾高與時硯都有些驚訝。

楊禾高擔心她娘有事,執意跟著時硯一起去了前邊兒,結果一見麵,柳氏二話不說,直接對著時硯跪了下去。

好不容易叫楊禾高將人給扶起來,柳氏一臉愧疚不安,夾雜著幾分屈辱,張了好幾次嘴,都不知從何說起,整個人坐在椅子上搖搖欲墜,像是經受了巨大打擊似的。

按理說柳氏是個心裡能藏事兒的,如今這般,隻能說這事兒碰觸到了她的逆鱗。

可柳氏的逆鱗是什麼呢?

第一個自然是兒子楊禾高,至於第二,便是聽不得旁人提起那幾年間的事情。

如此一來,時硯大致明白了柳氏之行所為何意,目光看向何大,不知這事與何大又有和關係。

何大拳頭都硬了,還是先看了楊禾高一眼,然後看向時硯。

楊禾高呼吸一滯,瞬間明白這事兒跟他娘有關,當即白著臉,麵色倒還算鎮定:“何大哥您直說吧,不必有所顧忌,我遲早都要知道的。”

糙漢子說話嗓門大,激動之下開口更是能將房頂給掀起來似的,對著時硯委屈的不行。

“老大,咱們彆的不說,單就看在禾高的麵兒上,楊夫人單身一人在街麵上做生意,一個婦道人家出麵討生活不容易,知道那是禾高的母親,咱們能不多照顧生意嗎?再說楊夫人的手藝那可是一絕,她家攤子的口味沒話說!

鏢局弟兄們吃順嘴了,來往自然就多了起來,有一次我買了一兜子的包子回去。路上還撞見了周先生,便推薦他去嘗嘗楊夫人的手藝,果然周先生也喜歡那邊的味道,去的頻繁了些。

可說實話,鏢局裡好些小兄弟都是把禾高當成自個兒兄弟處的,楊夫人便是他們的長輩嬸子,能有什麼齷齪心思?可,可……”

說的何大那叫一個生氣啊,接下來的話他不知道如何往下說,畢竟說出來就是對楊夫人的一種侮辱,可這種事兒真就要往明麵上說,否則影響在場幾人之間的關係。

於是何大咬牙道:“鏢局一個小兄弟家裡托媒人給找了門好婚事,本來已經到了過六禮的時候,媒婆突然上門,說小兄弟和……”

何大艱難的看了一眼柳氏,恨恨道:“也不知從哪兒傳來的汙糟話,說咱們鏢局之人和楊夫人有那種關係,非要退親。咱們自是不認的,兄弟們早就改邪歸正了,這是對兄弟們的汙蔑,也是對楊夫人的汙蔑!

可婚事黃了,咱們自是要想辦法要找出散播謠言之人,誰知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

不知是哪裡來的混癩,見夫人生的貌美,憑白想占便宜,可夫人在咱們鏢局門口擺攤子,能叫他們得手不成?於是那混癩惱怒之下,便編造出了這許多的謠言,著實可惡!”

還有更惡心的何大不好當著柳氏與楊禾高的麵說,謠言裡,柳氏便是鏢局這些血氣方剛的光棍們找來的禁臠。

夜裡陪他們快活,換取白天在鏢局門口做生意。甚至鏢局還用貌美的柳氏勾搭來往的商人,借此給鏢局兜攬生意。

偏這話還沒法兒解釋,越是解釋,人家越認為他們心虛,何況這種事發生了,對男人倒是沒什麼,即便是婚事黃了的那小兄弟也說了,不過是那家人自以為拿捏住了什麼了不得的把柄,坐地起價,想讓他家多出些聘禮,若那家真乾脆退婚他還能高看他們一眼,結果為了銀子,實非良配,黃了倒好。

可這事兒對女人,尤其是一個帶著孩子的寡婦的傷害性就太大了。

聽到那些話的時候沒把何大給惡心死,一番話把一群人給糟踐完了,最後他們還得忍著,麵上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這些何大不說時硯都能想到,經曆的多了,人性有多黑暗,時硯比任何人都清楚,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時硯不是沒見過。

楊禾高麵色蒼白一片,忍著憤怒,跪在柳氏麵前,握住她一雙已經攥出血的手,用力給抻開,心疼的他隻想掉眼淚。

“娘,有我呢,禾高在呢,禾高一直在呢,咱們搬家,咱們搬去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地方,或是去鄉下賃幾畝地種莊稼去,老天爺總歸會給咱們母子一條活路的,啊?”

柳氏眼裡沒有一滴淚,摸摸兒子的腦袋,表示她無礙。

目光看的卻是時硯:“這次連累諸位,是小婦人不是,賠禮的話咱們日後再說,今兒小婦人找何兄弟來,主要是想跟您說其他的。”

時硯聯係何大之前說的話,對柳氏接下來要說的心裡大致有了數。

果然聽柳氏道:“那些人不僅禍害了鏢局裡那些好心孩子的名聲,還一並連累了周先生的名聲。

小婦人聽禾高說過,周先生是有大才之人,此次參加鄉試極有可能高中,屆時若是出現這樣的名聲,便是毀了周先生一輩子,小婦人萬不敢當。

即便小婦人現在一頭撞死,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所以還請先生能從中斡旋一二。”

柳氏的擔心不是多餘的,一個好名聲對周先生那樣從底層一步步往上爬的讀書人來說有多重要,不經曆其中艱辛之人完全無法想象。

首先,若是鄉試高中,有幸被上官賞識,或是舉薦京城的優秀書院,或是給他指點迷津,資助他進京趕考,或是看重他的才華,收其為徒,都是改變他一生的大事。

更有甚者,被主考官看重,直接替他保媒,從此有了支持他的嶽家,其中便利之處更是數不勝數。

即便這些好處都沒有,一個無父無母的舉人老爺,今年也就二十**歲的年紀,家中既無妻妾,也無子女,單身至今也不過是為長輩守孝所致,如此一個至純至孝之人,和他結親日後雖少了周家兄弟幫襯,可這也相當於半個上門女婿啊!天然便與嶽家親近,說是半個兒子也沒錯,府城看重他的富戶有沒有?

但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首先周先生要高中,其次他名聲上不能有瑕疵。

甭管是誰,想和他深交之前,都會先想辦法了解他,萬一到時候爆出他與一個人儘可夫的女子不清不楚,是多大的打擊,具體可以瞧瞧之前的六叔公。

德高望重了一輩子,聲譽轟然倒塌不過是出現在那個院子裡的一瞬間罷了。不僅是對他個人,還是對他的家族的一種打擊。可見其中厲害。

何大見柳氏將最難的一部分自個兒說了,長吸口氣,忍下心中憤怒,對時硯道:“老大,兄弟們先放一邊,還是周先生的那邊更重要,咱們得在周先生出貢院前將事情解決了。”

鄉試一共九天,今兒已是第三天。

時硯食指輕輕敲擊在桌麵上,在噠噠噠的節奏中,輕聲道:“幫我辦幾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