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謠言(1 / 2)

俗話說有一就有二,一來二去的雙方關係自然而然親近起來,時硯特意針對一個人進行討好的時候,目前為止還沒有不成功的。

很快梅老便對外稱時硯是他的忘年交,三五不時的拎著一包小孩兒愛吃的點心上家來找時硯嘮嗑兒。

給兩孩子的點心或精致,或新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拿出來的,時硯對此從不多問,梅老給了他就讓孩子接著。

而他常親自下廚做兩道小菜,擺上一壺酒,兩人一坐就是一天,談天說地,沒有什麼目的,想到哪兒說哪兒,前一秒還向往大漠風光,下一秒就說起來南海邊兒的魚蝦好吃。

日子好不愜意。

時間久了,不僅苗家人把梅老當一個有學問,愛吃,家有薄產,兒女都不在身邊的老人,對他多有關照。就連附近巷子裡的人家也發現了這個時常進出苗家的老先生,見他雖然一身學問,但為人隨和的很,對他多了幾分尊敬。

老先生也有意思,誰家想給外出的孩子寫個家書,他提筆就能寫,信的內容平鋪直敘,主人家說“小兔崽子不知道給你老子捎個口信,回家把你腿打斷!”他一個字不減的寫在上麵。

誰家辦紅白喜事想貼個對聯,老先生當即擺開桌椅便能動筆。都不用主人家叮囑,他能一並連悼文都給寫了。

一來二去間,巷子鄰裡對他也尊敬的很,這家給兩把水靈靈的小青菜,那家給一籃子新鮮的土雞蛋作為感謝,從巷子裡走一遭,總能滿載而歸。

對此時硯不置可否,隻在一旁笑眯眯看著,大有任其發展下去的意思。

眼見著老爺子整日裡臉上都掛著笑,性子一天比一天開朗,瞧著精氣神兒好了許多,便暗中偷笑:“享受吧,遲早會因為貪戀這些人間煙火而不舍離去的。

人一旦牽絆多了,便沒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可以說這一切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楊禾高暗中觀察了許多日子,覺得自己懂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懂,有種雲裡霧裡的感覺,轉頭找時機問時硯:“先生,到底是咋回事啊?”

咋回事?時硯哼笑一聲,拍拍楊禾高肩膀:“梅老出身尊貴,這輩子幾乎沒受過什麼苦,要說吃苦,大約是點燈熬油讀書最苦。

可對梅老這種心思簡單清澈之人來說,讀書大約是他一生的追求,說不上苦不苦。

即便當年遊學,那也是一路帶著隨從,每到一地,便有當地相熟朋友接待,梅家將他保護的很好。

偏他遊學之時是本朝朝綱崩壞的那幾年,四處亂的很,見了許多人間慘劇發生在眼前卻無能為力。

這樣一個一心學問之人,苦苦追求內心的寧靜而不得。你說他最想看到的是什麼?”

楊禾高其實並不十分理解梅老那樣的人畢生追求到底是什麼,因為他的人生經曆和梅老是兩個完全不搭邊的極端。但他覺得有些道理是相通的。

“不管梅老是什麼樣的性子,有過什麼樣的經曆,但他是個好人,隻要是好人,都希望看到鄰裡和諧,百姓能吃飽肚子,每天在外麵掙到錢,回家臉上帶著笑。”

這是他的答案,也是他內心的真實寫照。

時硯滿意的拍拍楊禾高肩膀:“不錯,長進了。你說得對,無非是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罷了。

梅溪園雖然清幽,到底過於安靜了,老先生心裡其實最向往的還是眼前的煙火氣兒,看著吧,且一時半會兒離不開呢!”

這般一說,楊禾高瞬間樂開了,笑的露出一嘴大白牙:“離不開好呀!”

離不開的話,等到了自家阿雲和小寶開蒙的年紀,眼見著兩孩子在讀書上不得其法,依著老爺子的性子定是不能忍的。

不能忍要咋辦?

自然是出口指正。

指正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次數多了,說不是他的弟子,旁人也要信呢!

於是在梅老什麼都不知道,還沉浸在煙火人間之中不可自拔的時候,這兩人已經將他的未來給謀算的明明白白。

當然這都是日後才發生的事,眼下,時硯麵臨的頭等大事,是周先生終於出了他漫長的孝期,趕上此次的鄉試。

多年後再次上考場,十年磨一劍,厚積薄發,周先生對自己充滿了希望,同時也有些小小的緊張。

以前沒朋友的時候,緊張了喝口小酒,睡一覺,自己扛過去,事到臨頭也就不緊張了。

現在有時硯這個知己,周先生也不委屈自個兒,直接拎著最近寫的文稿上苗家來,來時剛好和梅老麵對麵碰上,兩人也不是第一次見麵,因為時硯的關係,都挺熟的人了,也不客氣。

梅老得知了周先生此來的目的,當下便說了許多鄉試中需要注意的地方,對於第一次鄉試的周先生來說十分具有幫助性。

周先生這人是個端方君子,但跟時硯相處的久了,難免沾染了幾分灑脫之氣,也不管梅老自稱“鄉間小民”,是如何懂這些東西的,從不追根究底,人說了,他聽著,說的有道理,他真心實意感謝,就這般簡單。

因此梅老對周先生更多了幾分滿意,不僅是他的學識,還有他的心性和為人。

老先生在私下裡和時硯說:“錦繡就該是我梅家人,安心做學問的料,朝堂上攪弄風雲不適合他,憑白耽擱了一個做學問的好苗子。”

錦繡是周先生的字,周先生名思鴻,取自孫光憲的《浣溪沙·蓼岸風多橘柚香》“目送征鴻飛杳杳,思隨流水去茫茫”,三人熟識之後,梅老便很親切的稱其為錦繡。

時硯卻道:“周兄胸有大誌,他的性子或許不適合在朝堂上爭權奪利,可若是上頭有人肯幫襯一把,在地方上安心做些利國利民的實事,想來是可行的。”

可貴人難得,也不是誰都有運氣能遇上一個欣賞他,願意幫襯他的貴人的。

時硯狀似無意的一說,梅老狀似無意的一聽,誰都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到底有沒有將這話放在心上,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這些都隻能等日後見分曉,眼下首要的是送周先生進考場。

周先生家中沒有長輩,和族人的關係也僵硬的厲害,參加鄉試這樣的大事,族中想插一手,周先生自是不願。因此時硯早早的就和對方說好了,要親自送周先生進貢院。

路上時硯還調侃呢:“若是周兄高中,下次想送你進貢院怕是要不遠千裡跑去京城嘍!你送我兩次,怎麼著我也得送你兩次心裡才覺得踏實!”

下次可不就是進京參加會試!這話說的好似周先生此次一定會高中一般,周先生不覺如何,從兩人身邊路過的好幾人朝這邊看來,眼神就跟看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一般。

尤其旁人還以為能口出狂言的定是今年鄉試的熱門人選,誰知仔細一打量,年紀不小了,麵生的很,哪樣都不占,心下更是認定:“散了吧,考前緊張綜合征,多考幾次,自然就好了!”

這話兩人聽的清清楚楚,時硯不由莞爾:“周兄久不在江湖,江湖都忘了你的存在了。”

當年也是年少成名,單槍匹馬殺出一條血路,讓人仰望的存在,結果在家守孝九年,低調許久,年輕一輩都不知道他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