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宴西老大不情願地接過去,掛繩子在耳上,拉開口罩,捏一捏鼻梁上的密封條。
周彌笑說:“你看,現在誰都信你是感冒。”
談總好麵子,不好解釋嘴上傷口是讓女人咬的。
談宴西不冷不熱地瞥她一眼,“世上可不隻你一人會記仇。”
“但是看你笑話的時候也不多啊。”
談宴西:“……”
今日行程,考察團要去一個客戶家裡吃飯。
周彌真以為自己是來做翻譯的,一身穿得十分正式,白襯衫搭中腰的米灰色休閒褲,一雙高度適中的尖頭高跟鞋,頭發束作馬尾,隻化淡妝。
但等和尹策他們彙合後才發現,他們分明已經有翻譯了。
出發前,周彌拉住談宴西:“既然是你們的工作會餐,我又不是翻譯,那我就不去了吧。”
談宴西笑說:“你昨天到今天不一直都在給我當翻譯?”
周彌一下抿住唇。
談宴西低頭看她,神情淡下去,“既然說要帶你去,就沒有不合適的道理。”
他完全洞悉她的想法。周彌很淡地笑了笑,卻是再次搖了搖頭。
沉默片刻,談宴西語氣清淡地開口:“隨你。”
說罷,徑直轉身彎腰上了車。
司機緊跟著便將車門推上,繞往駕駛座。
周彌往玻璃窗裡看一眼,談宴西戴著口罩,目視前方,始終沒往旁邊瞥一眼。
她也就乾乾脆脆地轉身,按密碼鎖,打開了大門。
走進電梯,一麵拆了馬尾,一麵從包裡抽出紙巾擦去唇上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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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晚上八點,談宴西回到公寓。
掏鑰匙打開門一看,裡頭亮著燈。
客廳裡,周彌穿著寬鬆的白色短袖T恤,下擺都紮進了淺灰色的衛褲裡。頭發隨意盤起來,梳成了一個丸子頭。
她就赤腳坐在茶幾旁邊,麵前和腳邊擺了好些書,都是些明顯書頁泛黃的二手。
她抬起頭來看一眼,“回來了。”
談宴西“嗯”了一聲,瞥她一眼,自顧自地先去洗了個澡。
換上睡衣出來,談宴西往沙發上一坐,點了支煙,低頭一眼,周彌還在翻著書。
倒不是在看書,而是翻那上麵,書原本的主人做的批注筆記。
談宴西沉沉地抽了好幾口煙,才出聲:“白天去買書了?”
“嗯。”
話音剛落,一隻手臂伸過來,周彌不由地往旁邊讓了讓。
手裡的書被談宴西抽走,“啪”一下丟在了沙發上。
周彌轉個身,抬眼看向談宴西,她知道他要跟她聊白天的事,趕在他前麵開口了:“我好歹是北城外語學院畢業,四年成績沒掉出過年級前三,資格證書該有的也都有。真的完全用不上我,至少提早跟我說一聲。”
她白天斟酌了好幾遍,這話說出來無比順暢。
她頓了一下,又說,“當然,或者是我自己一開始就理解錯了,你原本就隻打算單純叫我陪你出來玩。那是我掃了你的興。”
談宴西其實多少有些不高興,但聽她這麼一說,他倒沒什麼可說的了,笑道:“那我給你道個歉。”
周彌眼尾微微一顫,他這輕飄飄的語氣讓她心臟都往下跌,“……可能你覺得不過是助興的玩意兒。但我是真真正正拿它混口飯吃的。”
談宴西伸手,把她從地板上拉起來,叫她坐在膝頭,一手抱住她,手掌按在她背後,笑說:“這不是正在給你道歉嗎?”
周彌沒說什麼,隻微微歎聲氣,“……好吧。我接受。”
說著,就要起身。
談宴西立馬一把抓住她。
抬眼去看,她神色再平靜不過,但失望都在方才那聲歎息裡了。
沉默了好一會兒,談宴西才又出聲,語氣很是認真,“帶你去也不過想讓你多認識點人。當然也有我的私心,你陪著我,我好歹不覺得無聊得緊。”他手掌輕輕摩挲她的後背,輕聲一笑,“哪知道我們大公主這麼驕傲,一點委屈也受不得。下回都提前跟你說清楚,你的工作是你的工作,我是我,好不好?”
前麵那兩句道歉十足敷衍,可眼下這番話卻十足真誠。
她哪有說不的餘地――尤其又是這樣長輩一般寬容而溫和的語氣,對她說,好不好?
哪裡有什麼不好的。
談宴西身體靠過來,下巴抵在她肩頭,再出聲又是平日聲調,“中午和晚上都念著你這事兒,飯也沒吃上幾口。你吃晚飯了嗎?”
周彌覺得心頭都變軟,假話真話,真話假話,從他口裡說出來,就是會哄得人不禁當真。
“吃了。吃得很飽。”她故意說。
談宴西笑了聲,“可見是白疼你了。”
周彌也笑了,抬眼去看他。客廳布暖白光,照得他皮膚雖白,卻不似那樣毫無生機。
他微微閉著眼睛,薄而長的睫毛,落一層淡淡的陰影在眼下。
是真有疲色,酬酢場合總是難免的。
周彌笑說:“你不吃東西,是不是因為不敢摘口罩?”
談宴西:“……”
周彌心裡莫名就痛快了,“那陪你下去找點東西吃麼?”
談宴西掃她一眼,笑說:“眼下不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