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就當風雨下潮漲...)(2 / 2)

北城有雪 明開夜合 8798 字 3個月前

他抬手按亮了燈,就看見周彌正從衣帽間裡走出來,一件黑色T恤隻穿到一半,平坦小腹至以下,一片淨涼的白皙。

周彌愣了下,趕緊把衣服拉下來,“吵醒你了?”

談宴西覺得好笑,“你這大半夜,做賊呢?”

“我去把外麵的窗戶關上了。衣服打濕了,換一身。”

“敞著就敞著,管它做什麼。”

“你鋪的是實木地板吧?”

“不知道。”

周彌看他一眼,“都泡了水,怕是要不成了。”

“……”談宴西鮮少碰到這麼接地氣的問題,心裡還真去盤算著,該找誰解決。片刻,他反應過來,瘋了吧,大半夜的不睡覺,管什麼地板泡水?

談宴西笑了聲,“你幾點起床,還能睡幾個小時?還不趕緊過來睡覺。”

“都怪你。剛才關上不就得了,害我老是惦記著。”

“……”

周彌回去床上躺下,談宴西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怎麼這麼涼。”

說著,關了燈,翻身過去把她摟進懷裡。

醒在一個早不早晚不晚的時候,外頭雨聲磅礴,再度入睡有點困難。

雨勢太大,在這高樓頂上,周彌總有種心驚感,好像世界也將傾塌。

談宴西也沒睡著。

兩人聽著彼此的呼吸聲,也都知道對方醒著。

微妙的氣氛,雨聲做背景音,又似在做他們的開場白。

談宴西出聲:“你買的二手書給你帶回來了,行李箱裡。明天我找人給你送過去?”

“好呀。”

“……倒是這幾本書,你看得比什麼都寶貝。”

周彌笑一笑,“它們是絕版的。這回不買,可能下回去,就已經被其他人給買走了。”

“你要真跟它有緣分,不會錯過的。”

周彌卻搖搖頭:“我室友學日語的,她很喜歡一個詞,一期一會。當然現在也被用得太泛濫了,而且有的人一知半解,經常誤用它的意思。其實它的本意是,一生一麵 ,世當珍惜。”

她清靈的聲音混雜雨聲,實在是很好的催眠曲,談宴西聽得很入神。

幾分遲緩地,他突然想到什麼,笑了聲:“所以,那回你願意上我的車?”

周彌沒想到還會被反將一軍,不作聲了。

談宴西忽然支起身體,撳亮了一側台燈。

周彌眯了眯眼,不解地看他。

談宴西低沉的聲音裡有點懶散的困頓感,“想看看你。”

周彌怔然。

其實,一度,她以為今晚跟談宴西可能也就到此為止了,原本就是峭壁邊緣行走的一段關係,時時刻刻命懸一線。

是怎麼莫名其妙地把這一命續下來的,她都想不通。

這會兒燈火親暖,講無關緊要的廢話,像他們前幾天在巴黎的街頭,手臂擦過手臂,走過亮燈的櫥窗,聊天氣,聊食物,聊久遠的瑣事。

怎麼辦,她不得不承認,她還是貪戀。

又覺得自己所求的像個笑話,說出口,是人都會笑她荒謬――

她對談宴西做的,是最緣木求魚的事。

她竟然貪戀這樣一個空中樓閣一樣的男人身上的煙火氣。

燈光下,周彌也看著談宴西,誠然他生了過分優越以至失去真實感的五官,可他擁抱起來,至少是溫暖的。

接吻好像是自然而然發生的事。

體溫升高,周彌身上的最後一點涼氣褪儘,談宴西那雙好看的手這會兒在她的衣服裡,吻她的間隙,笑說:“我看用不著給你準備睡衣了,穿我的就很好。”後一句話貼她耳邊說的,當然,不穿更好。

周彌臉燒得一層薄紅,因為在燈下。

她還是習慣黑暗,燈光讓她變得拘謹。

都已在覆水而難收的邊緣了,談宴西動作卻停下來,手收回來摟著她的腰,親她微微濕潤的嘴唇,又抬了抬頭,一個吻落在她額角上。

隨後,伸臂去關滅了台燈。

難得的,同枕共榻卻隻是擁抱,什麼都沒做。

外頭雨還在下,醒來怕是北城變澤國。

周彌晃神了一下,想到明早上班,路會不會淹。

就聽見談宴西問:“睡著了?”

周彌搖搖頭。

沉默時,便覺得雨聲又變大了。

寂靜昏曖的氛圍,叫人昏昏欲睡。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意識已在渙散的邊緣,卻突然被談宴西沉黯的聲音喚回。

她幾乎是心臟停了一拍。

頭一回聽談宴西有這樣語氣,遠得像縹緲一聲歎息,近得又像標點符號裡都漲了潮,拖著尾音往下墜,變成雨點子,一陣澆在她心裡麵,叫她思緒也跟著潮濕。

――他說:“彌彌,往後彆跟我吵架了。”

周彌媽媽叫周寄柔,一個看穿了現實,為母則剛的女人,稱呼自己女兒永遠擲地鏗鏘的連名帶姓,所以周彌和宋滿都是沒有小名的。

但今晚開始,談宴西叫她“彌彌”。

周彌好像耐受不了這樣一種親昵,一麵覺得奇怪和陌生,一麵又被最最柔軟的情緒迎麵擊中。

顧斐斐愛好聽粵語歌,跟她不一樣,她的歌單多半是Edith Piaf,非常長情,非常老派。有一回跟顧斐斐在公寓裡喝酒,她聽到一首歌,喜歡極了,問什麼意思,顧斐斐就翻譯給她聽。

此時此刻,她是突然想到了那首歌的歌詞:

但願我可以沒成長,完全憑直覺覓對象。

模糊地迷戀你一場,就當風雨下潮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