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招領啟事)(2 / 2)

北城有雪 明開夜合 12847 字 3個月前

再問就說,是知道王若星這麼一人,確實跟姐姐相處時間很多,畢竟是同事嘛。但具體什麼關係,她不知道,姐姐也很少主動講感情方麵的事。不過,姐姐這麼漂亮,性格又這麼好,身邊有人追也不稀奇吧。

十足的官方辭令。

衛丞知道了這事兒,嘲他:這麼君子裝給誰看呢?哪怕周彌有了男朋友那又怎麼樣?依你的作風,那不都是直接上手搶。

談宴西權當他是誇獎,繼而笑說:你當我是顧及她單身不單身?是我現在自己這處境,喪家犬一樣。把人追回來做什麼,倒吃她的軟飯?

談宴西這麼不著調地優哉遊哉了三四個月,談文華卻坐不住了。

首先,公司做這項目的班底,都是談宴西一手帶起來的,其中就包括好幾位他親自栽培提拔的高管。談宴西叮囑他們,他退了,但他們還是得繼續配合談文華和談明保這項目事關重大,不可意氣用事。

然而,他們明麵上配合,心底裡怎會毫無怨言?都明白這事兒做好了是給他人做嫁衣裳;做不好,那也會被趁機發難,被當做“前朝舊臣”給清退出去。他們都是千年的狐狸,稍微耍點花招,就能不留痕跡地叫談明鋇墓ぷ饔齙階韞!

其次,現今這項目的體量,哪怕談宴西親自負責,也是宵衣旰食猶恐不夠,上遊下遊的關節複雜得出奇,尤其一些同意先做事後付款的單位,隻認談宴西本人的麵子和信用。

談明幣桓齟飼爸輝諭緞惺迪肮的愣頭青,上來了壓根無法服眾,更遑論單靠人情去“賒賬”。

最後,也是最叫談文華和談明庇Ω恫患暗模是貸款的問題。

這樣大的工程,單靠談家私人的現金流,是遠遠不夠的。談宴西一直和A行保持良好的業務關係,這次投標,也有A行作保放貸。

但因為公司臨陣換帥,A行有理由認為存在放款風險,是以延長了審核的周期。

談文華不得以去找其他大行,但其他銀行與談家此前並無如此大宗的業務往來,這麼龐大的資金流,審查周期恐怕隻會比A行更長。

談文華拜托談騫北去疏通,去被A行的高層打太極地敷衍過去了,說原本銀行的政策就已收緊,加之談家做的是大工程,更得謹小慎微。審查環節已經在正常進行,並無刻意扣押不放的行為。

談文華沒有辦法,隻能等,就這麼等到了八月份,等不下去了。

這項目是有開工日期限定的,合同裡規定了最遲十月底就得動工,而現下她跟談明繃前期的工作都沒協調到位,幾無可能按時開工。

如此,隻能再去請求談騫北。

談騫北根本不管商業上的事,先頭為了貸款的事走自己的人情已屬破格,自然不可能任由談文華予取予求。

而與此同時,談家合作的一些下遊的生產單位,紛紛開始找公司結尾款。談文華本來尚未梳理清楚公司的財務狀況,這下更是應付不及。

更火上澆油的是,公司的一些高管,陸陸續續提出辭職,尹策是第一個帶頭走的。

原本,為了安撫人心,也是為了給尹家一點麵子,那時候談文華強留下了尹策。當然,也因為尹策是談宴西的心腹,她覺得留著他,方便開展工作。

而這麼生死交關的時候,尹策一紙辭呈遞上去,一點商量餘地也無。

談文華當然知道是談三在背後攛掇,可能有什麼辦法?

如此,貸款批不下、開工日期漸漸逼近、合作企業催債、高管預備集體跳槽……

以談文華和談明鋇哪芰Γ絕無可能挽大廈於將傾。

這時候,談文華才醒悟過來,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談三哪是讓賢,分明是設了陷阱,叫她往裡頭跳!

公司的狀況,自然瞞不了太久。

談振山頭一個出來施壓:這項目要是無法按時啟動,後頭一環扣一環地傷筋帶骨,恐怕到時候把整個談家填進去,都補不足這虧空!

談文華這下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心裡把談宴西咒罵了千遍,卻還得收拾出笑臉,請談宴西再度“出山”。

哪知道,談三不肯,笑吟吟告訴她:大姐,我當時離職的時候就說過了,我就想做個閒散人,談家的事,我不想管了,也管不了。

談文華好聲好氣地請了三次,談宴西都不肯鬆口,她隻得去拜托談振山。

而談振山的命令,談宴西更不稀得聽,他一口咬死了不管事,誰也拿他沒辦法。

直到這時候,談振山才意識到。

他這一直視作芒刺在背的小兒子,早有了攪動風雲的本事。而更可怕的是,他比及談二更能豁得出去。

談宴西給談振山指了一條路:“你叫大哥過來,我跟他聊聊。聊得好了,我回去接手這爛攤子,也未嘗不可。”

約定了一個日子,談宴西回家去了。

在老爺子的老房子,那棗樹成蔭的庭院裡。

日光尤為熾烈,談宴西站在井邊,搖軲轆打井水,倒在一旁的白瓷盆裡。

那裡頭裝了半盆子的草莓。

反季節的水果,卻也各個鮮豔飽滿。

兄弟兩人,應當是第一次這麼麵對麵、平等地聊天。

談騫北此趟過來,十分憤怒屈辱,卻又不得不隱忍。他是大局為上的人,他自己的前程、談家的整體利益,是他首要要考慮的事。

固然,他能叫談宴西不好過,可除了談宴西,談家現下的狀況,就真沒法收場了。

這一回,他由來嫌惡的弟弟,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他不是他的副手,他同樣能做決定談家未來走向的那個人。

談騫北坐在院裡的石凳上,瞧著談宴西在那兒清洗草莓,穿一身白色襯衫,衣袖挽起,氣定神閒又慢條斯理。

談家各個都焦頭爛額,獨獨他一人,清閒散漫得很。

一會兒,談宴西將洗淨的草莓,丟進一隻玻璃碗,走過來,遞到談騫北麵前。

談騫北冷冷地瞧著他。

談宴西笑了笑,不勉強,自顧自地在他對麵坐下,撿了一枚草莓,扔進嘴裡。

談騫北說:“清閒夠了,回去管事吧。”

談宴西掀眼看他:“是父親的意思,還是大哥你自己的意思?”

談騫北麵沉如鐵:“你興師動眾做這一攤子事,就為了羞辱我?”

談宴西笑說:“那就是大哥意會錯了。我不過是在賭,並且賭對了。贏家總該有點獎勵。”

談騫北說:“父親親自請你回去還嫌不夠?”

談宴西笑說:“我真隻想跟大哥說兩句心裡話,沒彆的意思。換做以前,你能耐心地聽嗎?”

談騫北抿唇不言。

談宴西音色平淡:“我知道,大哥由來視我為一樁罪孽。但如果人能選擇自己的出生,誰不願意聲名清白地來到這世上?或許,談振山欠你,我媽欠你,但我不欠你――我就想告訴你這。”

談騫北看著他,微蹙著眉頭,目光冷淡。

談宴西說:“往後,我做一分,自也有談家的一分。但也請大哥記著,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談家的弱點在哪兒,如果我不舒坦了,同樣能拖著談家跟我一起陪葬。”

談騫北冷眼看他片刻,“說完了?”

談宴西笑得十足暢然:“說完了。”

談騫北起身便走了。

談宴□□自坐在這小院裡――談騫北和談文華明爭暗奪了半生的這老房子,誰曾想,老爺子在遺囑裡,留給他了。

頂上細葉簌簌,石凳上樹影斑駁,夏日終末,尤有蟬聲,一時起,一時伏。

此刻,他心裡什麼也不想。

獨獨的,想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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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宴西重回高位,離開工日期尚不足兩個月。

他以雷霆手段,叫早已癱瘓的各個環節都轉動起來,銀行放款,勘察收尾,工程隊召集完畢……

尹策自然也回來了,陪著他一起夙興夜寐。

這一段時間,談宴西幾乎每天睡不足四小時。

忙成這樣了,他還在盤算,既然各路障礙已經清理乾淨,另外那一邊事,該是時候行動了。

然而,他現在一不確定周彌跟那什麼姓王的究竟什麼關係,二不知道,什麼方式,才不顯貿然。

工作上,那蜘蛛網似的千頭萬緒,他都能處理得井井有條。

這事兒卻犯了難。

就在這麼一邊熬夜工作,一邊裹足不前之時,這局麵卻撕開了一線――

要從一則招領啟事說起。

那天,莫妮卡來辦公室彙報。

巴黎16區的那棟公寓的管理員給她發了一封郵件,詢問落在503門口走廊長椅下的一件東西,是不是他們遺失的。如果不是,他會把招領啟事貼在大門口,通知所有租客認領。

那公寓水電煤相關的瑣事,談宴西懶得管,都是莫妮卡在負責,因此在那邊留的莫妮卡的聯係方式。

莫妮卡站在辦公桌前,點按手機,將那件東西的照片發到談宴西微信上。

談宴西點開看一眼,一時愣住。

一條細細的,淺金色的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