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宴西遞還給了她,笑說:“過來出差。沒想到這麼巧。”
大堂裡燈火煌煌,溫暖而明亮,不比外頭的一種蕭寒昏暗。
周彌恢複平日的狀態,她現在早已被磋磨得萬事不懼,不該這麼不知所措。
於是便也笑了笑說:“是啊。挺巧。”
談宴西目光始終看著她,好像無所謂打量或者研判,僅僅隻專注於“看著她”這件事本身,“吃晚飯了嗎?”
“……沒有。”
“我一會兒去餐吧。你可以跟我拚個桌。”他笑說。
周彌目光微微低垂,看見他一手抄在口袋裡,風衣正緩緩往下淌水,方才應該實在淋得夠嗆。
她其實不知道,去還是不去,才更顯得灑脫。
隻說:“我得先回房間,還有事。”
談宴西點點頭,仿佛不打算勉強她。
周彌提著東西回了房間,先把自己摜在床上。
距離發現那鏈子遺失不足36小時,距離下決心ove on,甚至不足24小時。
這人便以極具戲劇化的方式出現。
周彌洗了個澡,也一並清空煩亂思緒。
她吹乾頭發,換了一身乾淨衣服,白色針織毛衣搭黑色休閒長褲,穿上一雙最簡單不過的樂福鞋,下樓去。
餐吧這時段依然熱鬨,外頭暴雨如注,室內卻燈火融融,有人在吹爵士風格的薩克斯風,這氛圍很是適合小酌一杯。
周彌目光逡巡一圈,在靠窗的雙人小桌那兒發現了談宴西的身影。
他也換了一身衣服,穿了一件寬鬆的深灰色的薄款毛衣,這顏色襯得他很是清貴。
他身體微微側坐,一條手臂搭在椅背上,正看著窗外,滿屋子的熱鬨仿佛與他無關,他仍有一種似是揮之不去的孤寂感。
她默默地看了片刻,才朝他走過去。
談宴西也注意到她了,一霎便坐直身體,轉過目光,笑看著她,“以為你不來了。”
“有事,耽誤了一會兒。”周彌笑著,大方地答道。
她拉開他對麵的椅子坐下,等服務員過來,遞上菜單,她接過去,一麵翻看,一麵不過寒暄口吻地問他:“談總最近在忙什麼?”
她餘光裡瞧見,他很是明顯地頓了一下,方說:“沒什麼新鮮的,瞎忙。”
“這回過來出差談業務?”“……嗯。”談宴西看她片刻,“彆光問我,說說你自己。你好像新工作適應得不錯。”
周彌說:“還可以吧。工作怎麼都能做下去。”
“經常出差?”
“待飛機上的時間比在家還多了。”
……
談宴西一直觀察著周彌。
和一年前對比,她變化很大,頭發剪短了許多,剛剛過肩,是以更顯得乾練。穿衣風格也更利落,偏中性之感。氣質變化尤其大,好似把她放在再複雜的社交環境裡,她都能處之泰然。
如果說,之前跟他在一起那會兒,有時候她的淡定,難免會有些強撐的意味,那今天,和他坐在這兒毫無主題地寒暄,他是真瞧不出她有一丁點兒的情緒波動。
――雖是全程帶笑,卻是一種不著痕跡,又真正拒人千裡的疏離。
一會兒,兩人點的食物和飲料端了上來。
周彌隻要了檸檬水,談宴西點了一杯馬提尼。
刀叉偶爾碰及白瓷盤,細微的清脆聲響,話題就繞著最不涉及核心的外圍範疇,這麼有一茬沒一茬地進行下去。
他們自己都未見得記得自己說過什麼。
就餐完畢,又小坐一會兒,周彌就準備走了。
她一起身,談宴西也緊跟著起身。
周彌看他一眼,沒說什麼。
兩人穿過餐吧,走回大堂,周彌要往電梯方向走,談宴西卻叫住她:“周彌。”
她轉頭,談宴西向著通往後方的走廊揚了一下下巴,“過去走走?”
周彌頓了一下,朝那邊走過去。
談宴西跟在她身後,腳步聲不遠不近。
長而幽深的一條走廊,高高的天花板,兩側懸掛古典油畫,人走在裡麵沒有真實感。
走到底,推開門,是屋後的花園。
雨勢一點不見小。
門在身後關上,周彌站在羅馬石柱頂起的回廊的簷下,撲麵而來的風,都攜一陣磅礴的雨意。
片刻,她聞到空氣裡彌散一股煙草的氣息,但沒有回頭去看。
嘈雜雨聲,讓時間流逝的感知變得模糊,周彌說不上是過去了多久,聽見身後談宴西終於出聲:“我看了你的s賬號。”
周彌笑了笑,平聲說:“是嗎?我朋友也都看過了。”
“照片拍得很好。”
“謝謝。我們攝影師拍的。”
“我不是在誇你。”
周彌一頓。
片刻,她陡然覺察到,那熟悉的氣息,近得有點過分。
不由回頭,才發現,原是站在一米多外的談宴西,不知什麼時候,已離她不過咫尺。
談宴西笑了一聲,“單看照片,以為你過得不錯。現在見麵一看,也不過如此。”
周彌張了張口,而談宴西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徑直往下說:“彌彌,你既然都離開我了,為什麼不讓自己開心點?”
周彌微微蹙了一下眉,卻還是笑說:“……彆這麼叫我。還有,我覺得開心不開心這種事,自己的感受才作數。”
談宴西對她說的這兩句話都挺不以為然,“我其實不是沒想過,倘若你找到了能叫你圓滿的那個人,我未嘗不能做個好人,大大方方祝福你。但這都快一年了,你好像也沒給我這個機會。”他笑了笑,“既然你跟著我也是不開心,不跟我也是不開心,不如,你還是跟著我,至少……”
談宴西垂下眼,看著她,“……現在的我,你要的,我都能給得起。”